熱帶鳥似的芳姐帶著龍傑拐入了富華街後面的一條小巷子裡，左一轉，右一拐，越走越偏，越走越暗，巷子裡的房子都是民居，低矮、破舊、簡陋。
龍傑從來不知道以假貨和各色酒吧聞名的紅燈綠酒的富華街背後，還有這麼一個貧民窟似的世界。
芳姐怕龍傑有顧慮，一邊走，一邊解釋：“我們做小生意的，都住在這裡，圖個房價便宜，老鄉們住在一起，也能互相幫助，黑貓來了也好相互通個訊息，來買我們貨的大都是回頭客，我芳姐做生意最本分——”
說話間，她來到一幢二層小樓前，推門而入，帶著龍傑走上一段仄仄樓梯，樓梯間黑不見五指，龍傑手搭在油膩膩的扶手上，才得以順利拾階而上。
芳姐在二樓的一個房門前停住，打門：“開門，是我。”
門從裡面開啟，一個小個子男人站在門口打量一下龍傑，就讓開了身，芳姐進去，一邊介紹：“我老公，老丁。我在街上賣碟，他在家裡看著貨，萬一有黑貓查街，他好有個接應。”
龍傑知道，這些盜版影碟販子都互相之間有聯絡，有組織，對區域所屬的城管隊人馬都如數家珍，一有城管熟悉面孔出現，立即訊息遍佈急傳，眾販子即作鳥獸散――他自己也因為是生面孔，才會得到了芳姐的信任。
屋子大概有十六七個平方大，用布簾隔成了兩部分，芳姐熱絡地招呼龍傑到裡面來，她掀開布簾，裡面堆了滿滿的各色限制級盜版影碟。
龍傑隨便拿了幾張，裝作感興趣似地研究，芳姐很熱情地推銷，並建議他用她的dvd機放一下試試看，她的小個子老公很沉默，一直坐在門口，不聲不響。
龍傑給她裝模作樣討價還價一番，芳姐面有難色：“老闆，我這樣已經是很便宜了！”
龍傑摸摸下巴：“其實，我也算是你們富華街上的熟人，那個小薇，不是你們街上的人麼？我跟她熟——”
芳姐曖ei地看了龍傑一眼，抿嘴笑：“跟小薇熟的人可不少，你跟她熟，她跟你可不一定，她幹的這行，迎來送往的，每天都有很多客人——”
龍傑想起跟小薇談話時候，那個小個子男跟她說的話，靈機一動，便又道：“我不僅跟她熟，跟廖哥也熟。”
芳姐臉色變得鄭重，連門口坐的老丁也站起來，上下打量龍傑。
芳姐問：“你認識廖哥麼？”
龍傑想，在富華街小薇這個階層，如果不是酒吧女就是街頭混混，或是欺行霸市的小商小販，他點點頭：“嗯，我和他生意上合作過多次了。”
芳姐“哦”了一聲，笑了：“說起來，我這份生意還是廖哥罩著的，他的朋友，我自然會給個最低價錢。”
龍傑也笑：“那謝謝你了，以後我見了他，一定提起你芳姐的名字。”
芳姐擺擺手，淡淡地：“你可別！這都是應該的——再說，廖哥現在不怎麼出來做生意了，你要想見他，只怕不容易呢！”
龍傑很瞭解地：“是，他現在把很多事情都交給小薇了――他對小薇可真不錯……”
芳姐瞪大眼睛：“廖哥對小薇不錯？是小薇對廖哥又仗義又仁厚吧！我常跟我老丁講，要是他也出了這種事，我就是跟他十幾年的夫妻，也做不到人家小薇一半兒！”
老丁對芳姐皺眉頭，甕聲甕氣地開口：“你做生意就是了，幹嘛那麼多話！”
芳姐不耐煩地沖他：“不關你的事！現在又不像以前一樣了，你還當是廖哥好的時候，在富華街跺跺腳，富華街就能塌下半個天來啊！”
龍傑看著芳姐：這個跟小薇相好的廖哥，看來是富華街上的一大人物，他出事了，所以威風略減，芳姐雖然很買他賬，可也有些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龍傑試探詐她：“廖哥也太不小心了，不過說起來，他出事還是有點怪小薇——”
芳姐怪怪地看他一眼：“這怎麼能怪小薇？！一定是哪個對小薇不忿的，亂嚼舌頭，故意編派人家呢！哼，他出事，還不是為了搭上臺巴子大款的女人，要不人家怎麼說紅顏禍水呢！嘖嘖，真是毀了廖哥一輩子，想當年，他是怎麼俊俏風iu的一個人，在這條街上，迷得小姑娘暈頭轉向的，小薇就是為了他，連坐臺也肯——”
老丁再次出言打斷：“你話太多了，人家的家務事，跟你何幹？”
芳姐對他撇撇嘴，卻也不再多話了，轉而跟龍傑談起了生意。
龍傑聽到“臺巴子大款”幾個字，已經是目光警然，哪裡能放開這個線索？他裝作對幾個版本的a片都不滿意的樣子：“富華街就沒有更好的麼？你還說你這裡是富華街片子最多最好的，別是哄我吧？！我等著問問廖哥去。”
芳姐：“你問廖哥？他七八天不見人影了，再說，他也不會管這些小事兒！他戴個鬼臉面具，整天躲在自己的閣樓裡，不是必要的事，他才不會見人呢！”
面具？加上之前芳姐誇廖哥俊俏風iu，龍傑心裡猜了個八九――這個人是毀容了？
龍傑故意嘟囔著：“不行，那我也得去問問他，他閣樓在哪裡？我來過幾次也記不住，你們這些小巷子都讓人暈頭轉向的。”
芳姐看他不要她的片子，惱了，不肯告訴他廖哥的住址：“你這個人真是！大男人也這麼膩歪，一點子小價錢還東扯西扯的，要找什麼廖哥？！我看，廖哥才不會理睬你這麼唧唧歪歪的男人！”
龍傑笑：“廖哥不理我，我找小薇去，廖哥的事情，現在不是小薇說了算麼？”
芳姐對著他摔簾子：“小薇的臉面在我這裡不好使，她也是從廖哥出了事才在富華街出頭的，以前也就是個推銷啤酒的小丫頭，就算是現在，她自己一堆爛事都理不清楚，那些個沒眼力見的人才服她——你當廖哥真對她好呢？！嘁，他心裡才不會有她，只不過出事後，離不開她罷了！”
她還待要說，老丁勸：“算了，算了，他不買就隨他去，買賣又不是就他一個人做？！”
龍傑對他們笑笑，轉身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