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約摸盞茶工夫,馬車終於順著入城隊伍進了城。
一朝之都, 自然不是小小的安海城能比得上的, 街道寬闊,坊市繁華, 車水馬龍,富庶之人眾多, 平民百姓的衣著也明顯得要鮮亮許多。
打從南大門進城,就先路過了一處坊市,賣藝雜耍鬥雞的應有盡有,把酈小福看得目不睱接, 一時便忘記了先前進城的不快。
等瞧著自家車隊拐進了一條長長的街道,街道兩邊盡是氣派的門樓。
這會兒就瞧見臉上有麻子的張婆婆從前頭的大車上跳下地, 笑眯眯地跟在車子邊上,給他們娘倆介紹著,什麼這是尚書府,這是胡伯爵府,這又是陸將軍府……
反正這個府那個府的, 聽得酈小福有點暈。
好不容易車隊停在了一處大門前, 這回牌匾上的大字酈小福可是認識, 拍手笑道,“娘親, 定海侯府!咱們到京城的家啦!”
一馬當先的酈靜航跳下了馬, 將馬韁扔給僕從,轉回身來迎接妻兒。
酈靜航伸手將水妍扶下馬車, 旁邊酈小福早就不耐煩慢慢吞吞,直接蹦了下來,倒把馬車旁邊的婆子侍衛們嚇了一跳,生怕摔了小世子。
卻沒想世子爺和夫人都習以為常,面上笑呵呵的,半點也不擔心。
退在十步開外的石北摸了摸鼻子,小世子的輕功基礎是他教的。
這小家夥天資好得讓人羨慕嫉妒,不到四歲,身若猿猴般輕靈,從比這再高幾倍的地方跳下來都是輕輕鬆鬆的,跳個車那都是小菜一碟。
侯府大門已開,鐵大姑帶著府中人等在門口迎接世子一家回府。
“是夫人和小世子麼?”
鐵大姑今日顧忌著西府有喪事,只穿了淺灰大衫靛藍裙,卻是漿洗打理得極為利索幹淨,顯得整個人都極為爽利,那張府裡人人都怕的黑臉上此時帶上了慈祥的笑容,聲音也比平時可輕柔得多,當真是府中難得一景。
“正是。”
水妍含笑還禮,一拍酈小福的肩頭,酈小福這個小機靈,立馬奶聲奶氣地叫人。
“鐵姑奶……”
鐵大姑一聽,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將酈小福抱起來,“好俊的小世子,沒想到我老婆子,還有福氣抱到小世子咧!”
酈小福乖乖地咧嘴一笑,他應對這些爺奶輩最有經驗了。
“鐵大姑還是那般硬朗……”
酈靜航笑著從鐵大姑懷裡接過酈小福,讓他自己走路,只牽著一隻小手怕這小家夥亂跑。
眾人略敘寒溫,便一同進府。
水妍頭回進京城的定海侯府,跟四年前水妍進安海城的酈府差不多,只不過那時水妍是新嫁娘,心懷忐忑,不知前路,如今卻是氣定神閑,夫子俱在,哪怕進了大門發現這邊的定海侯府比安海城的要氣派得多,下人們的氣質也不大相同,心裡也是穩當的。
闔府下人都出來夾道迎接三位主人回府,水妍大致瞧了幾眼,大約有五六十號人,比安海城的府裡人還少,大約是因為府內主人少,能維持著府裡運轉就好。
因酈靜航一家是回來奔喪倒不好太過張揚,因此酈靜航只略說了幾句,便叫下人們都散去,各司其職。
鐵大姑早就命人打掃好正房院子,酒飯茶點也都備好。
酈靜航讓水妍帶著兒子先去用飯歇息,自己卻是顧不上那些,先問鐵大姑究竟。
“我爹莫老爺當真是氣病而死?”
鐵大姑寫來的信跟莫駿賢寫的信大致不差,不過莫駿賢所說的,全是他怎麼被莫駿海陷害,莫駿海怎樣心機深沉,一箭雙雕,既氣死了莫老爹,又可把罪名嫁禍到莫駿賢身上。
鐵大姑對莫乘風半點好感也無,若不是顧著世子的面子,只怕莫乘風死了,她恨不得穿紅帶綠哼個小曲兒啥的,聽了世子所問便冷笑一聲。
“只怕倒是被他那好兒子和太太給搓磨的……”
原來中風之人,若是好生靜養醫治,不說能好得跟常人一般,但帶病延年還是常見的。有好些個富貴人家的老太爺老太太,哪怕半身不遂臥床養著,伺候得好也能活上十來年。
然而莫府裡那一家子人,哪有一個心眼正的,見了莫乘風這般,一個個都恨不得躲得遠遠的,把活計都推給下人,下人們也是看人下菜,能偷懶就偷,得過且過,莫老爺的病情可不就迅速惡化了?
酈靜航聽著默然。
他親爹莫老爺也算是糊塗了一輩子,自己把自己給害了。
前些年,他對那幾個兒女那可真是掏心掏肺啊,整天琢磨著從酈家這邊挖點好處給他們,沒想到到頭來,卻是死得這般棲惶。
酈靜航也沒帶水妍酈小福,就直接去了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