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她被關在一間黑漆漆的屋裡已然有五六個時辰,這屋裡陰冷潮濕,氣味黴壞,她還被綁得結結實實地,勉強手腳並用地靠著牆坐起,也沒有舒服多少。
她不就是想著那死王八也不會再回來了,難不成她還傻乎乎地守著那小院替人養活便宜兒子啊?
前些日子她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是想著尋個好時機捲包跑路,哪知道喬裝成個老婆子才出了城沒多遠,就被人從後頭打暈,帶來了這個鬼地方!
就不知道這打暈她的人是要圖財啊還是圖色!
圖色吧她倒不怕,可這把她一關好幾個時辰,別是把人給忘到這兒了,那她可就真是寡婦死兒子沒指望了!
這念頭把她嚇得渾身哆嗦,扯開嗓子大叫起救命來!
也不知是否她的聲音傳了出去,果然這黑屋的門從外頭開啟了。
一個黑衣蒙面人踱步而入。
黑衣蒙面人全身玄黑,整張臉只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如同能看穿人心似地盯著她,羅氏靠著牆渾身直哆嗦,“你,你……好漢饒命啊!”
羅氏痛哭流涕地就要起身磕頭求饒命,然而她手腳都被捆著,這一動沒磕成頭,反而骨碌骨碌地打了好幾個滾,羅氏嘴裡尤自不休,“劉全做的,那些事,奴都不曉得呀!”
她一個尋常婦人,平日裡也無非就是買東西時多佔點小便宜,跟婆娘們鬥兩句嘴,哪裡會惹上這般的煞星?不用問都知道定是死王八劉全招來的事!
“你來說說,劉全都做了什麼了?為何你是他枕邊人,卻不曉得你家男人的事?”
那人眼神中露出濃濃的興味,幹淨整潔的手上卻把玩著一把巴掌大的小刀。
“他,他貪了船隊的銀子!”
“這個全城都知道!”
“他同奴家並無多少夫妻之情,在外頭好些個相好,還在五裡坡那個村霸佔了一家泥腿子的閨女……這回出事,他竟是提也不提就自己跑了,奴家好恨啊!”
“可你還不是拋下你兒子劉狗兒跑了?”
“那怎麼能一樣,那小崽子又不是老孃生的!”
羅氏又凍又餓,被關在這兒已是到了崩潰的邊緣,又是怨憤又是恐懼,一句話脫口而出,把她自己也給嚇著了,“不,我不是,我……”
“哦,劉狗兒不是你生的,那是誰生的?是劉全的前妻?”
黑衣人的聲氣倒溫和了許多,似乎對劉家的隱秘事特別有興致。
羅氏一句話沒說好,暴露了多年來的秘密,想想她如今小命危急,還替姓劉的遮掩個啥?
便道,“哼!劉全那沒本事的貨,哪個好人家的女子會嫁他?哪有什麼前妻?”
黑衣人目光一閃,“羅氏!”
“你是長陽城哪個院子裡出來的?”
羅氏身子一震,如見鬼似地瞪著眼,“你,你怎麼知道?”
黑衣人嘿然一笑,卻並不作答。
羅氏眼珠子轉了幾轉,笑道,“罷了,這位爺你替奴家松開繩子,奴家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劉全的老底都抖摟出來可好?”
黑衣人點點頭,手中短刀嗖嗖幾下,羅氏身上的繩索紛紛落地,羅氏揉揉手,捏捏腿,這才略有逃出生天之感。
“奴家自小生在長陽城,因家窮就被孃老子賣進了長陽城的迎春堂。奴家年少時也算是堂子裡的頭牌,可惜好景不長,到了二十出頭就被新人擠成了舊人,只好冷清度日……那劉全卻是離迎春堂不遠的另一處堂子聞香閣的雜役,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做些打雜的活兒,掙幾個錢也都吃喝嫖盡,聞香閣的姑娘身價貴,且也都瞧不上他個雜役,劉全便只能到旁的堂子裡頭尋姑娘,這不,就識得了奴家。”
黑衣人目光微閃,心想雖羅氏沒有明說,但這個聞香閣大約是比什麼迎春堂的檔次要高上些許。
“五年多前,劉全忽然尋到奴家,道他在這些人裡頭最中意的就是奴家,他要給奴家贖身,帶奴家回鄉做對正經夫妻,這劉全雖然沒甚本事,但有人樂意娶奴家,奴家還是極喜歡的,當時便自帶著許多攢下的私房跟了劉全,哪知沒過幾天,劉全就抱回來個一兩歲的嬰孩,就是劉狗兒,劉全說他要帶著奴家回鄉,又怕家裡人不認這婚事,就抱個兒子來,等回鄉的時候就說是奴家親生的,這樣顯得更像真夫妻!奴家一想也沒錯,這二十多歲的婦人若是還沒有兒子,定然被夫家不容,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認下了……”
“起先回了安海城,劉全靠著他堂姐得了好差事,奴家也為他高興,也是誠心想跟他過日子的,誰知他發達了就忘了當初的落魄,長年不歸家也罷了,歸家沒半天就惦記著往外頭跑,吃喝嫖賭樣樣不缺,奴家若是想勸幾句,他就罵奴家也不照照鏡子,不過是那種地方出來的,也想擺正房太太的譜兒……奴家可不就心冷了,連帶著也不想養活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