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親?”
盛四郎皺起眉頭,臉帶恚怒,因他額角青紫了一塊兒,這會兒的模樣看上去就更顯猙獰。
昨夜裡興頭正濃的時候吃了一驚,急切間往外跑就撞上了門框,好容易火救下了,卻被幾個下人瞧見自己和孫梅蕊的狼狽模樣。
雖然丟人,但好歹這幾個是他的下人,不讓他們亂說就是,可屋漏偏逢連夜雨,左近兩家鄰居,往日也是來往得不錯的,見這頭吵嚷著走水,都差了家人來幫忙……
提著水桶水盆急匆匆趕來,卻瞧見亂穿衣的赤身男女,逢著深更半夜,那望過來的目光瞬間便從吃驚化成別有意味……
孫梅蕊自然是驚叫一聲,急急忙忙捂著臉就往房裡鑽,盛四郎倒是慶幸此時是夜裡,燈光不明,不然他當真是恨不得尋個地縫兒了。
不過他行商幾年,經驗老道,愧窘後立時鎮定自若地吩咐下人收拾殘局,將來幫忙的鄰家下人送走,當然了,為了封口,人人都有銀錢拿,那幾人倒是滿口應得好,但想也知道,這種奇聞韻事,少不得要傳遍半個城。
孫梅蕊又跟他賭氣撒嬌,道若不為著他,她也不必擔這份驚嚇,還被人瞧了身子,名聲都毀淨,硬是從他這兒又要去了一對金玲瓏福字簪,還得保證一等著娶了水氏,就接她進門,到時候也要風風光光的排場,不能比水氏差才行!
他為圖耳根清靜,含糊應下,肚裡當然打定主意這妻和妾的禮自然不同,不然人都要笑話他不懂規矩沒斤兩!
還想著不日就要成親,用喜事沖一沖這份不尷不尬,誰知今日媒人上門,居然說水家要退親!
“婚書都寫下了,水家居然要退親?”
“誰說不是呢,這一大早的就把我叫去,我還當是有什麼要傳話的,誰知道那水家人,八成是頭殼裡進了水,老婆子我是死說活說,他們都非得退親哎!”
這麼好的一門親事,若是她有閨女,恨不得立馬蒙上蓋頭送過來!
“水家這是為何!”
盛四郎的語氣自然也不快得很。不過心裡卻是隱隱預感,多半便是昨兒那檔子事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多半是被水家人知道了,水家小娘子長相清麗,為人能幹,在本城結了不少善緣,其實是不愁嫁的,難怪一聽說自己跟孫梅蕊有來往,就想著要退親。
可昨夜裡,那團火又是怎麼燒起來的?
事後他去臥房驗看,頂槅上的繡球紗燈的確是滾落下來一個,已然燒得焦黑,但他把另一個也燒了試試,卻是沒那般大的煙火氣……這當真是見鬼!
“老婆子我也是這般問,好容易才得水家小娘子一句話,她說今兒聽人說了幾句閑話,知道盛四爺已是心有所屬,這才定要退親。”
媒婆說起來也是沒好氣,水家小娘子也忒任性,好端端的婚事,說退就退,什麼心有所屬,明媒正娶才做得真!計較那麼多做甚?
盛四郎目光變幻,“勞陳二姑再跑趟腿兒,就說我說了,若水家不退親,我願意再補一份聘禮!”
說起來也都怪他昨兒沒忍住,不過就是仗著這院裡就他一個主人,沒人能管得了他罷了。
陳二姑應了這份差事,又往水家跑了一趟,本想著如此豐厚的聘禮,水家也就將就著下了臺階了,哪想居然還是說不通!
來回幾趟,把她的腿都跑細了,待再從水家出來時,便是領著幾個力工,扛著兩大箱子聘禮,氣鼓鼓地往西城雙橋坊走,若有人問時,便眼一翻,冷笑道,“水家和盛家退了親了!是水家小娘子非要退哩!”
盛四郎多好的夫婿啊,這樣的都不要,她倒要看看,水妍一個帶著肚子的小娘子,還能尋到多好的親事?
一路之上,凡是跟她搭話的人,十個裡頭有八個果然都跟她想的一樣,陳二姑頓時覺得自己理直氣壯,很是叨咕了些抱怨水家出爾反爾,水家小娘子自視甚高的話,如此一來,怕是半個城的人都知道,水家小娘子仗著曾經的善緣,那心大了,眼高啦!
水盛兩家退親這天,京城的定海侯府裡迎來了皇後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