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呼慘叫震天,火光刀光交織,鮮血飛濺,斷肢滿地,仿若人間地獄的景象。
“大叔!大叔!”
她跪在街邊,咬著牙將手裡的藥粉灑在膝邊倒著的傷者脖頸上,然而那傷口著實太深,鮮血如泉湧,一下子就把藥粉沖開了,那傷者面色慘白,圓睜著眼,嘴裡荷荷有聲,一隻斷了指的手抬起,似乎想要抓住什麼,卻又頹然地倒下……他斷氣了!
這是她今天見到的多少個死難者了?
她抹了把臉上的血跡,從地上爬起來,回首望過去,城牆上的廝殺仍是膠著慘烈。
惠平城原來就不是什麼兵家重鎮,城裡守備府管著那幾百號人雖不似其他內陸城一般,吃空餉的就有一半,可也多半是沒正經上過戰場的,哪裡比得上那些常年在海上殺人越貨的亡命之徒?
眼看著一個本城守衛被倭賊持刀當頭砍下,慘叫著從城牆上倒下,她忍不住緊緊地握緊了拳,只恨自己沒有當年定海侯的本事,將這些如海鯊般逐血食人的惡魔都滅盡……
那倭賊卻是哈哈大笑,張狂地揮著他的彎刀,□□西竄,四處收割著性命,驀然間他的身子突然僵直,向下低頭看自己的腰腹,嘴裡嘰哩咕嚕地嚎叫著什麼,她雖然聽不懂,也知道是臨死前的哀叫……然而他那幾句話還沒說完,便身形一晃如一截木頭似的,從城頭上栽落下來,露出了他身後的人……
那是一道修長矯健的身形,尋常的武人短打,看來似乎跟城中的守衛沒多少分別,但他提劍出招,旋身突刺,招式間幹淨利落,幾乎落下殘影,絕非尋常武者能及,一下子便將城頭這一帶的劣勢扭轉過來。
“大夫,大夫,快來救救我兒!”
巷口傳來的哀叫聲喚醒了她,原來是位老婦人懷裡抱著個昏迷的年輕男子,那男子胸口中了一箭,血洇滿身,顯然傷勢極是兇險,她不假思索,拔足就要跑過去,誰知方奔出幾步,便覺得什麼東西刺進了身體,將她的去勢阻住,腳下趔趄著僕跪在地,緊接著便是這輩子都沒經過的劇痛……
“怎麼還是不醒?壞了,不會那藥有什麼毛病吧?呀,這可怎麼辦怎麼辦?鐵管家要活吃了我啊!”
年輕男子的聲音在左近絮絮叨叨,著實吵鬧。
聽這聲音,怕也就是不到二十的年紀,怎地便如此羅嗦?將來他的媳婦可怎麼忍得下?
不知不覺地就想遠了,忽然間她猛省過來,不對啊!
水妍突地張開了眼睛,倒把一直緊張地圍著她團團轉的人驚了一下。
“啊,終於醒了!”
水妍清醒過來,瞬間想起她是被迷昏過去的,警覺地轉動著眼珠子先四處打量了下。
這兒可不是她的閨房啊!
壞了,她是被人擄走了!
惠平城地處海邊,時常被海寇侵擾,常常有那未嫁的小娘子,或是因為嫁妝豐厚了,或是因為模樣太過出眾了,就引得那些膽大包天的海寇趁夜來搶,殺人放火,連人帶財都不放過……
但水妍自忖著來她長得雖還不錯,但絕不至於名聲在外,嫁妝雖在福興坊是頭一份的,可出了福興坊也就一般了,還不至於讓海寇們冒著送命的風險來劫人吧?
而且這個圍著她亂打轉,見她醒過來就咧開大嘴傻笑的年輕小夥子……如果是海寇的話,是不是也忒人不可貌相了點?
水妍猛地坐起身來,她之前是躺在一張軟榻上,身上還蓋著錦緞的薄被,這會便從身上滑落,露出她昏過去前穿的衣裳,這倒讓她心裡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也是啊,她這快四個月的身孕,小肚子就跟倒扣了口小鍋一般,買回來現成的嫁衣都得稍稍放開幾針,不然繃緊了拜堂的時候很難看。
能有興致對個大肚婆做點什麼的,那當真是窮兇極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