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戲落幕, 堂下眾人一時間均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是,這怎麼就結束了?
這哪哪都不對啊!最後木娘怎麼了?木娘可否中箭?
那郎君可有為木娘擋下此箭?
“應是不可吧, 方才擋數次槍矛均都失了效……”
“可木娘最後應是見到了她夫君啊!”
“爹爹,那箭若是透過了郎君,刺的方向可是戰甲受損之處?難道這便是之前留下之伏?那一處創口奪走了她的夫君, 又會再奪走的木孃的『性』命?嗚……”
“不,應當不會, 因為戲中有一幕,木娘曾重修戰甲, 爹方才看得仔細,那一處當已修補完成”
“但是兄臺,戰甲可防刀劍,卻防不住落箭呀, 若是夫妻雙雙均都死於此一處,何其悲哀!”
戲雖已落幕, 卻無一人喝彩,堂下眾人均都議論紛紛, 除了極少數曾經看過這出戏的話本之人,均都莫名不已。
他們一邊哄著簌簌落淚的妻女,一邊喚來此處侍應, 追問是否落幕早了, 怎的就留下了結局呢?
戲臺子的侍應均都是一臉苦笑, 其實他們也不曾看過這出戏的完整劇目, 此處戲樓主人說要『插』戲當然不必稽核, 這戲班子又不在此處排演,他們也只聽了幾句調子,若說全曲……那是當真未曾聽聞。
而他們聽到的也多為前半部分,雖大概知曉此劇講得是這麼個戰爭故事,但也沒想到故事這麼能掰,之前偶爾聽聞的奏曲亦是嫋嫋柔軟,便以為是尋常的傷離別之劇。
哪兒就能想到居然能這麼演,大過年的,忒缺德!
此時臺上幕布在此被拉開,主演前來謝幕了,見到臺上還沾著血痕的“木娘”,眾人自然知曉這便是結局,而非方才出了甚演繹失誤。
又因他們只是戲娘、戲郎,不過是照著戲班臺本所演罷了,自然也不好多說,只能滿心憋屈得送了個滿堂彩。
臺上的戲班子很能體會大家的心情,又因為是初演,送了大家一個彩蛋——臺上音樂再響,同樣使用的是嵇琴,但是琴師技巧高階,明明是一樣的調子,他偏偏奏出了歡快的意味,而臺上夫妻二人均都是一身血,卻執手共同將那一曲唱詞盡數唱完,此時二人肩並肩,眉目繾綣柔軟,互看的目光更是比之前半場多了更深的羈絆,終也算是在眾人心中有了一份美滿。
……只不過考慮到這是第一場才有的彩蛋,後面看戲的人最後是怎樣的心情大家就不知道了……
說來,這戲班子來謝幕的怎的沒有班主?
切除坑死人的結局不提,此戲確實精彩,尤其是幾處轉場曲樂,曲作之人更是別出心裁,竟然在最後的激戰時刻配樂那般鬆快。
臺上夫妻激戰,臺下眾人見如今默契模樣便能想到之前他們初遇之時種種,思及此,只覺得心肝一抽一抽得疼,越想越疼,除了婆娑落淚之外,別無他選。
幸好彩蛋也算是勉強給了一個歡樂結局,起碼可以稍稍讓娘子停一下眼淚……咦?為何娘子沒停下?
“他們,他們這般好,偏偏生死兩隔……嗚哇!!”
……好吧。
此中此時,堂中已開始清場,作為首演戲樓會給劇團稍稍留多一些的時間,但是接下來也有旁的戲,加上小戲的演出時間不長,空場時間也不過多了一盞茶罷了。
小戲的存在本就是為了給茶客們打發時間,二來亦是提示茶客當翻檯啦。若是在茶樓,平日裡茶客們多在看完一齣戲之後差不多飲完了一盞茶,多半會識相離去或者續茶,但是此時眾人均在戲樓。
此時這些人無一人而動,顯然他們都還在緩情緒呢。
戲樓的老闆,一時之間極其為難,若是茶樓自然沒有趕客的道理,續一杯便是一杯的錢,但是此地是戲樓,場內的觀眾也只是買了一場戲的時間,待到劇組眾人歇息片刻後,還有下一場呢。
如今他們不走,外面買的客人便無法入內。
從未遇到過如此尷尬需要趕客情況的侍應終是忍不住喚來了自家大掌櫃的,掌櫃聽聞如此狀況亦是尷尬,只能小聲得逐個提醒。
此時樓內的看客也紛紛轉醒來,意識到他們此時作為後,不少人尷尬離去,卻也有更多人舉著錢幣言曰續場。於是,二場的觀眾們便驚奇發現,他們本以為空空如野等他們進入的戲場內,竟有不少人並未離開。
這古怪的情狀讓他們多少有些遲疑,幸而因為這出戏本身並無名氣,倒也沒發生更尷尬的情況。
小戲的演出時間短,加上歇息也不過兩炷香的時間,這世間說長不長,卻也足夠讓第一批觀眾將名聲宣傳開了。
越來越多的人走進了戲樓,也越來越多的人心中同時出現了同一個想法——多大仇!大過年的,又是元宵節的!居然有人這般幹!
這一年的開封府元宵之夜,總覺得比之往年多了一層陰霾,之前因為看到市場上多了一本猜謎參考書還有些緊張的各大彩燈賣家們本還有些戰戰兢兢,就怕郎君們今年戰鬥力爆棚,卻發現不少郎君娘子比之往年都更加甜蜜,就連郎君沒有猜出謎題,娘子們也都表示百分百的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