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如此熱情得興奮, 最後陸小鳳也只能將含在嘴裡的話給嚥下去,他在船上借白錦羲的光是吃過夏安然手藝的,所以此時此刻他便用——說不定夏弟手藝能夠化朽為奇來說服自己。
陸小鳳和花滿樓倒不是真的嬌氣得吃不了豬肉,羊肉他們的確愛吃,但是羊肉的產地基本在北方,南方人的花滿樓和長居南方的陸小鳳雖然都吃得起羊肉, 只是覺得沒有什麼必要。
尤其杭州湖鮮、江鮮、海鮮都有,此地為平原灌溉地帶, 自然也缺不了牛, 又是天高皇帝遠。
要說奢侈的話……這兩人尋常時候吃的可是牛肉啊。
這世間永遠是吃非法的,要比吃合法卻昂貴的食物更能讓人驕傲的,豬肉也在花家的菜譜上,不過他們家尋常時候吃的多是母豬或是『乳』豬, 母豬和『乳』豬的羶味輕, 肉質也更為細膩。
對於金華火腿二人都曾經嘗試,嘗試的結果是陸小鳳自問為什麼他們明明在有鮮豬肉可吃的地區卻要去吃不新鮮的醃製品呢?
最後二人齊齊放筷漱口。
這個問題他現在也想問夏安然啊。
明明外頭就有新鮮的豬肉可食,為何偏偏跑去吃醃製品
但凡醃製品的作用也就是將食物保持在勉強可食的範圍罷了, 北宋人喜歡吃, 但是也講究眾多。
不時不食更是江南人的講究。
這是最奢侈的講究, 什麼季節吃什麼,這是唯有富餘的地帶才能有的倔強。
譬如在後世,單單使用豬肉而言。
春日是粉『色』晶瑩的櫻桃頭, 夏日是清香淡口荷葉粉蒸肉, 秋日是以醬汁細細煨出的醬方, 冬日是甜美幸福又充滿能量的蜜汁火方。
一年四季的食材和烹飪方式都會根據時節和人體的需求而改變,以食養身,不為身體增加負擔,才是最美。
所以對於夏安然這種硬要去吃醃製品的態度,在場的幾人都有不解,這些人都不能明白夏安然對於金華火腿的執著。
而等過了一個時辰後,一縷縷香氣告訴了他們答案。依託於此時不佳的密封技術,才使得食物尚未出鍋便透出了滋味。
夏安然使用的是中方和上方之間的那一塊肉。
沒有骨肉,肉質最緊密、細膩,此處便是火方,是一整條火腿只有這一塊的珍貴食材。
火方切塊蒸兩次,第一次去鹹,第二次加入糖、蜂蜜、蓮子、棗,以其味萃入火方之中,製作方法非常的簡單,甚至可以說是家常菜級別,吃的除卻除腥的技術就完全是火腿的本味。
肉中不加水,不用料酒,不用任何醬汁,全靠火腿本身的肉汁調味。每一次蒸制之前的時候都會將肉汁從上往下淋,逐漸加重料汁的味道。
經過兩次長時間的蒸制之後,蓮子和紅棗的清甜香氣會隨著水蒸氣一點一點沁入逐漸軟化的火方的肌理之中,溫柔卻潛移默化,一點點抹去火方中的鹹澀,添上獨屬於自己的滋味。
最後,包含火方全部美味的肉汁同蜂蜜、澱粉勾芡成甜汁,淋在火方之上。
和櫻桃肉的甜美可人完全不同,蜜汁火方的『色』彩就如同沉澱了歲月的絕世美人,煢煢孑立,擁有強大的氣場和自信,雖沒有鮮豔『色』彩,卻靠著氣韻吸引著他人。
今天白家的採買購買到了一尾海鱸魚。
這尾海鱸魚送到的時候已經死亡,但多虧了這幾日的天氣,肉質並未變味,甚至算得上新鮮。
這條魚捕自金華正東方的台州的三門灣,每年的冬季都是海鱸魚的漁期,這也是冬天的浙江人能夠吃到的少數漁獲之一。和江河魚、湖泊魚不同,海鮮因為含有較多的穀氨酸鈉,鮮味更濃,海鱸魚又是肉食類魚,其肉質更加鮮美細膩。
難得能得到這一尾食材的夏安然,最後選擇了清燉這種保留鮮味程度僅亞於清蒸烹飪方式,之所以沒有選擇清蒸,是因為他靈敏的嗅覺還是從這條已經死去了三日的魚身上嗅到了一點點異味。
而清燉可以利用一些味道輕柔的香辛料去除這部分異味的同時,又不喪失魚類本身的曼妙滋味。
一起被採購回來的還有封在泥中的蟶子,購買蟶子的時候需要連同泥漿的價格一同支付,因為唯有如此才能保證蟶子能夠運送到相對內陸的金華地區,對於這些蟶子,鹽焗是最奢侈也最美味的吃法。
同時,為了體現火腿的美妙滋味,還有一道極其簡單的鄉土料理。
火腿的最下方位置叫做滴油,因為火腿的醃製過程中要懸掛,這一部分肉塊匯聚了火腿的鹽分和油脂,此處為一條火腿中最鹹也最肥膩的部位。這種特殊的肉質便註定了它的最佳搭配便為燉湯,或者尋找一種清寡的食材來中和它的味道。
夏安然選擇冬瓜。
作為冬日的常備蔬菜,冬瓜有著耐儲存的優點,價格也足夠廉價,同時冬瓜汁多,清炒時候只需要稍稍加一點可以讓冬瓜軟爛下來的水,剩下的不需要用任何的調味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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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便是一道已經得到了美味認可的椒鹽排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