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夫書
一、
吾夫曹純親啟
阿亮說今日為新喪一年回魂日, 家人當寫悼文祭之。
安然作為你的未亡人,自然責無旁貸。
然而如子和所知,我並不擅長寫此文章,幸好阿亮也說,祭文不必不必當眾念出,我便當作情信來寫吧。
然而說來可笑, 情信……安然也是不會寫的。
初跟隨主公之時,我等用大黑來傳遞便條, 後來, 若非戰時,可稱得上寸步不離,自然也無寫信的需要。
安然前幾日整理你那些遺物的時候,竟然連一張信紙都未曾尋到, 子和竟是全然不曾留下我寫給你的字條呀!後來安然收到的那些字條, 我可全全留著,不過我藏的可好了,子和定是想不到我放在那兒啦。
子和都沒能給我留個念想, 實在是有些遺憾, 然, 此次我寬宏大量的不同你計較這一些啦。
硬要說來,我等之間似乎都不曾有過一封正常的信件,這一份遺憾便由安然先給子和你補上了, 你將來可莫要忘了欠我一份情信。
咳, 情信如何書寫……我便『摸』索著來吧, 想來子和也不會在意。
你我於此世間初見之日,我尚且懵懂。
子和驚天的箭術,令我一生難忘,還有子和給我的那見面禮。
那一對亡命鴛鴦的竹鼠第一次見時就被我等吃掉,味道至今難忘。安然之前便有聽聞竹鼠美味,然一直不曾有機會嘗試呢。
只可惜,在那之後,你我只又吃了一次。
我們總覺得未來還有很長,所以也不曾刻意尋找,然,安然知曉子和定是也想要吃竹鼠的,但為了不讓你遺憾,我還是可以先向你保證,子和若不在,我就不再吃竹鼠啦,以後再一同找找吧。
還記得,那一對被你我用作實驗上『藥』的兔爸兔媽嗎?
當時跟著大軍走的時候,成皋的那塊山地,上上下下全都是兔子洞。
前幾日,我趁著腿腳尚且靈便,去了一趟成皋。
成皋和洛陽很近,不過三天距離。
我家的宅院,呂家的人還幫忙看著打理,房子也還能住。
那座山上的兔子依然很多,但是,也多了很多野生動物。
譬如我看到了竹鼠,但是沒有讓人打,因為我都答應你不偷偷吃了,還有野雞,這個也挺好吃的,這個我就不等你啦!
我似乎還看到了狐狸。
之前子和一直說,想要為我獵一隻狐狸做圍脖,但是一直都沒有遇到讓子和中意的狐狸皮。我好不容易看中了一隻狐狸,你卻不在了,也算是那隻狐狸命大,不知千百年後會不會有一隻白狐來找子和報恩……你可不許應。
從山腳到我住的庭院,階梯還挺長呢,年紀大了,腿腳就有些不靈便。
以前你我兩個人還能互為柺杖。
現在呀,我製造出了一個有四個落點的柺杖,也挺穩的,昨天奉孝上門來差點想要把我的柺杖搶走,你看,你不在了,奉孝都來欺負我。
所以我要告訴子和一個秘密,趁著我還記得,子和你記憶一直比我好,你來替我記住,以後等我忘了的時候再來說給我聽,可好?
就在上山的階梯上,當年,文若帶著奉孝來找我的時候,正是綿綿細雨的時候,奉孝當時一個腳滑,就直挺挺得摔坐在了石階之上啦。
你也知道,我那座山上的石階坑坑窪窪的,還長了青苔,的確是容易腳滑。奉孝那一下可摔得不輕,我看到其眼圈都紅了,但是奉孝那時候可不像現在沒臉沒皮,他可要面子啦,一直裝作被我說的話嚇到的樣子,還一本正經的同我和文若討論弓弩,就是死賴在地上不肯起來。
當時看他一本正經得找藉口的模樣,我就沒能忍住,笑了一下,不過我表情收的快,在奉孝抬頭的時候,我就立刻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奉孝似乎是懷疑剛剛是文若笑的。
哎呀呀,這件事情他至今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