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嫣然連做了幾日的噩夢,夢裡是奇形幻影、光怪陸離,混雜著鮮血和哭泣聲,擾的謝嫣然夜夜不得安寧。
但謝嫣然卻是誰都沒有告訴,每天依舊裝著開開心心的樣子,和洛菲菲插科打諢,笑的驚天動地,低頭擦眼淚的時候還要跟上一句:你看你把我都笑出眼淚了。
但是,謝嫣然心裡明白,自己根本笑不出來,那都是假的,是她裝出來的。在她剛剛蘇醒的時候,眾人都或多或少的和她提過她失憶之前的事情。但那時謝嫣然對於他們所說的死傷和戰亂只懷著一種驚訝和感嘆的心情,直到如今話語和場景終於在夢中一一對應,謝嫣然才終於明白為什麼每個人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臉上都是那樣悲痛的表情。
除去這些,謝嫣然在面對北堂墨染時的心情也有些微妙。那日傍晚他擁她入懷的場景歷歷在目,那些溫柔和善意讓她忍不住胡思亂想,尤其是隻有她和北堂墨染兩人呆在書房裡的時候,謝嫣然簡直是如坐針氈。
於是在某一天,前一天夜裡被噩夢和春夢互相交替折磨的痛不欲生的謝嫣然頂著一雙熊貓眼強裝鎮定地找了個由頭,正式把教書先生北堂墨染給開除了。
面對著謝嫣然那一大堆胡說八道假大空的理由,北堂墨染倒是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卻在謝嫣然轉身要走的時候叫住了她。
“嫣然,你是不是想起了些什麼?”
北堂墨染的語氣平淡中帶著困惑,明明是和之前無甚區別的問句,可謝嫣然的心卻狠狠地揪了一下。
“沒有啊,”謝嫣然笑的事不關己,“墨染你怎麼這麼問?”
北堂墨染盯著謝嫣然,半響才低下頭去:“只是覺得,你……”
“嗯?”
“……沒事了。”
“那我走了。”
謝嫣然轉身離開,只留北堂墨染一個人坐在屋裡,腦海裡還是剛剛沒說出口的那半句話,剛剛的你,和以前的那個未來皇後謝嫣然,可真像啊。
北堂墨染覺得自己有點神經病,謝嫣然剛剛失憶的時候,說話顛三倒四,做事混亂至極,自己總不自覺地嫌棄她不著五六,現在她一句一句說的莫名其妙卻又邏輯清晰,字字都是為國家、為百姓,任誰來看都要感嘆一聲,好一個根正苗紅的好女子,可自己的心卻又開始七上八下,就好像一直呆在自己身邊的那隻黑貓下一秒就要為了什麼老鼠拋棄自己一樣。
北堂墨染搖了搖頭,暗笑自己真是胡思亂想,自己這些日子又沒有惹到謝嫣然,總不會她突然就不理自己了吧。
然後謝嫣然真的沒有辜負北堂墨染的期望,她真的突然就開始不理北堂墨染了。說不理好像不大對,準確的來說,是躲著。
早晨北堂墨染早起用早膳的時候,謝嫣然還在屋裡睡得正香;傍晚北堂墨染處理完政務回來的時候,謝嫣然已經用完了晚膳,進入了夢鄉。而至於花園、書房、湖邊,這些以往謝嫣然和北堂墨染見面機率最高的地方,卻在這些日子裡連謝嫣然的影都見不著。
北堂墨染敏銳地察覺到謝嫣然在躲著他,但是原因是什麼,他卻不知道。而且,怎麼說呢,北堂墨染發現自從楚勝男白無塵大婚的那個夜晚過後,可能是因為恢複了少許記憶,謝嫣然的智商開始直線上升,連躲著他這種事都做的滴水不漏,絲毫不讓人起疑。
所以在北堂墨染和蘇尋仙說了謝嫣然最近在躲著他這件事以後,也只換來了蘇尋仙的撇撇嘴。
“謝嫣然躲著你?沒有吧,我沒發現啊。”
連人精蘇尋仙都沒有察覺出來,北堂墨染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端起茶杯抿一口茶,只覺得和在喝樹葉子沒什麼區別。
蘇尋仙卻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墨染,你是不是一日不見謝嫣然,便如隔三秋?是不是想每時每刻都能看到謝嫣然?是不是覺得謝嫣然已經成為你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北堂墨染抬眼看一眼蘇尋仙,知道他又開始不安好心,等著看戲,於是把自己心頭湧起的那一股打死蘇尋仙的想法強壓了下去,依舊只是低頭抿茶,呸,這樹葉子真難喝。
蘇尋仙倒也不惱,搖著扇子輕笑,說話倒是終於恢複正常:“你說你,人家以前天天眨著星星眼看你的時候,你愛搭不理,如今不過是因為巧合沒見幾次面,你倒是急得不行了。”
北堂墨染終於停住了抿茶的動作,只是卻也沒像往常一樣瞪蘇尋仙一眼或是直接甩袖離開,北堂墨染放下茶杯,面容沉靜,思緒卻是紛雜萬千。
此時遠處卻傳來熟悉的笑聲打斷了北堂墨染的思路,北堂墨染聞聲望去,正好看到巧笑倩兮的謝嫣然和一個儀表非凡的白衣男子邊走邊笑。
北堂墨染本就混亂的腦海裡頓時閃過幾個大字:老鼠來了!
蘇尋仙卻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繼續在旁邊煽風點火:“喲,謝姑娘這是會的哪家的情郎啊?”
北堂墨染沒心思搭理他,謝嫣然卻一扭頭看到了這邊的他們,愣了愣,行了個禮,帶著那白衣男子走了過來。
“呦呦呦,”蘇尋仙放輕了聲音嘲笑他,“墨染,放鬆點兒,你看你一臉苦大仇深的。”
說話間,謝嫣然和白衣男子已到了二人跟前,謝嫣然還是笑的開心,絲毫看不出這些日子正在費盡心機地躲著北堂墨染。
“墨染,蘇大人,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武仙國的梁公子,梁印。梁公子,這是我們黃道國的宸王,北堂墨染,還有這位,是蘇尋仙,蘇大人。”
梁印作了個揖:“二位,久仰大名啊。”
“是嗎?”北堂墨染不知怎麼就開了口,“從哪兒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