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之中的星辰悄然轉移,一切原本的軌跡卻出現了意外,只是處在當中的人卻不知。
第二年年末入冬,慕容曦禛的身子已然行動不便,但卻還是每日抽出僅剩的時間去後宮之中看望一下剛滿兩周歲的麟兒,珞兒看著那逐漸瘦弱的身子,心中的擔憂也越來越多,背過身對魎秋問道。
“這兩年一直都是你跟在慕容的身邊,我這個有名無實的妻子反倒是什麼也沒有做,只是!他這每況愈下的身子究竟是個什麼情況?”話落間眼神之中的擔憂毫不遮掩,可這樣本來簡單的問題卻唯獨難住了魎秋。
一年多之前她被珞兒安排在慕容曦禛的身邊侍候,本來就是無相宮的公子,所以她也沒有拒絕,一切的平靜都只持續到那天晚上,她悄悄路過公子的房門口,聽到了裡面的聲響,但卻怎麼也沒有聽到人的回應。
未免出現什麼問題,她這才情急之下推開了房門,卻看到書架的後面出現了一條跟無相宮類似的暗道,她提著宮燈緩步的走了下去,待深入地下時,才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慕容曦禛,那流在地上的汙血和七星續命燈,她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酸澀的眼睛流出了淚水,魎秋卻只能伸手將慕容曦禛艱難喘息的頭抱在了懷中,小心翼翼的問道:“公子這是要瞞了所有人,來強行逆天改命嗎!”話落間眼前浮現了近一年發生的一切,公子的計劃微妙步步為營,但卻沒有一處疏忽。
可片刻之後停在魎秋耳邊,卻是那微弱的聲音說道:“天機不可洩!切記。”
而後就見慕容曦禛伸手扶著一旁的牆壁站了起來,步伐踉蹌的往暗道外走去,魎秋跟著走了兩步後就停住了身子,轉過頭看了一眼暗室地中擺放的七星續命燈,那燭火燃燒的越來越旺,公子的願望也就可以達成了是嗎?
心中的涼意逐漸遍佈全身,魎秋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後快步走了出去,此後的一年內她默默的幫襯著慕容曦禛隱瞞此事,就連與她最好的姐妹魅冬都沒有告訴,如今面對珞兒的詢問,她的心中卻開始泛起了酸澀,竟有一種脫口而出的沖動。
遠處正在陪著麟兒玩耍的慕容曦禛抬眼看到後,就舉了舉手中的古玉說道:“父王今天將這個賜給你,你母後若是知道了,必然會很開心的!還不快去給她看看,”說著抬手就拉著那還幼小的孩子走了過去。
珞兒見狀也不好強行追問什麼,連忙蹲下身子看到了麟兒手中的古玉說道:“這些年來,我們母子承了你不少的好處,就光麟兒就從你那討了許多人求不來的珍寶,他才這麼小!你又是何必呢。”
還沒等到慕容曦禛回答,窩在珞兒懷中的麟兒就舉著古玉笑嘻嘻的說道:“父王今天說了的,這個古玉本來就是要給我的,只不過是提前送給我當做生辰的禮物了,母後你高興嗎?”
珞兒低下頭接過古月,指尖磨砂到了上面的沉龍二字,秀美微微的皺了起下耳邊就聽到了那一貫平靜的聲音說道:“不過是一塊俗物而已,你又何必這般介懷!放在合適人的手中才會有適當的作用,天氣有些冷了,你們都多穿些衣裳,我得回去了。”
話落間珞兒轉身就看到了披著裘皮抱著暖爐的慕容曦禛,被魎秋攙扶著走在剛剛下過小雪的甬道上,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與這遠離世俗的人走的這般近,看著地上深深淺淺的腳印,她也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的真實。
轉過年來的初春,正在寢宮中陪著麟兒的珞兒,卻突然聽魅冬說身子一向安好的慕容曦禛竟然病重了,慌亂之下她將懷中一臉懵懂的孩子交給了魅冬,隻身一口氣跑到了遠處的寢殿,看著跪在外圍的一眾禦醫,她知道魅冬的訊息不是騙自己。
曾經仙風道骨的青衫神醫墜入凡塵,那個陪伴自己將近三年的人也要離開了。
珞兒抬手呵退了周圍的宦官和宮女,撩開布簾就看到了床榻奄奄一息的慕容曦禛,這三年中她每日每夜的誦經唸佛為的就是求的身邊的平安,但到最後還是這種結局,她從未有現在這般的痛恨自己。
她哽咽著坐在了床邊,拉起那修長的手說道:“不是神醫麼?怎麼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照顧自己呢,這麼瞧著,你也沒有比我們這幫俗人聰明到哪裡去,”珞兒的語氣雖然極盡平淡,但眼中的淚水卻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留了下來。
察覺到了手上溫熱的感覺,渾渾噩噩的慕容曦禛這才費力的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哭紅的珞兒一副怪異的表情坐在床邊,不知為何他竟然發笑了起來,想要伸出手幫她拭幹淚水但卻沒能舉起手來。
不由得又搖了搖頭,看來這鳩星毒的毒素自己還是低估了,不過才短短幾日的功夫,自己竟然連手都提不起來了,慕容曦禛嘆了口氣說道:“你怎麼還是這麼愛哭,生死都是註定的,你應該學會接受才對。”
是啊!經歷了那麼多人的離開,自己應該早就習慣了才是,可她的心中卻越發的空蕩,整日裡擔心這個離開自己,午夜夢回又像是個瘋子夢到了離開的人回來,但都不敢笑的太大聲,彷彿是上天知道她過的開心再賜下什麼磨難一般。
“我早就在三年前學會了接受,所以才退居後宮之中誦經唸佛,原本祈求著上天會善待我僅剩的親人,但如今看來我終究是個不大得人意的,不爭不搶不奢望,到最後卻還是隻能有我自己一個人。”
話落間那緊緊握著的手就突然松開了,珞兒眼神中的空洞比三年前更大,她失魂落魄的站起了身一步步的往門外走去,慕容曦禛看在眼中但卻不知道說些什麼才能安撫她,算盡了一切但都無法避免她受到的這些傷害。
一直侯在門外的魎秋看著珞兒神情呆滯的走了出來,心中就已然知道了裡面的情況,緩步跟了上去喚道:“娘娘?無論結果如何,公子都不會希望您是現在的這番模樣,您還有麟兒要照顧呢!”
珞兒聞言果然停了一下腳步,而後揹著身子無聲的點了點頭。只是在沒有看到的地方時,那蔓出眼眶的淚水還是留了下來,仰著頭仍有淚水中眼角中的流下去,那灰色的天空就像是三年前的她一樣,早就沒有什麼彩色可言了。
第二天珞兒獨自在寢宮中緊緊的抱著懷中的麟兒發呆,魅冬一趟趟的將慕容曦禛那邊的情況傳過來,說是清晨時分他嘔出了大片的汙血,人也陷入了短暫的昏迷之中,口中卻只是喃喃的重複著一句‘琳琅!’
聽著斷斷續續的訊息,一直面無表情的珞兒的眼角終於緩緩滑落了淚水,而被她緊緊摟在懷中的麟兒卻伸手幫她擦了擦眼淚說道:“娘親,是我幹爹爹生病了嗎?他是不是也像麟兒一樣不肯聽話吃藥,惹得娘親你傷心了。”
珞兒哽咽著只是說出了兩個字“對,他沒有麟兒那麼乖,”而後就一把抱住了那瘦小的身子閉上了眼睛,任由眼淚瘋狂的流了下來,她答應了慕容曦禛,在他離開之前不許踏進他寢宮半步,只能壓下心中的酸澀坐在這裡。
訊息就這樣一直持續到了晚上的亥時,聽著外邊的狂風聲兒,躲在她懷中的麟兒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兒開始哭鬧了起來,可此時的珞兒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哄麟兒,以往的這個時候都是慕容過來三言兩語將不聽的麟兒勸服,反倒是自己這個親娘毫無威懾力。
就在珞兒雙眼無神的時候,寢宮的大門突然被人推開了,魅冬滿身被雨水打濕噗通一聲兒就跪在了她的面前說道:“小姐,慕容公子......剛剛去了!他臨終前用僅存的清醒告訴屬下,讓您忘掉這些不好的回憶,人總是要往前走的。”
珞兒聞言緩慢的站起了身,她知道慕容是怕自己在他離開之後,會像是三年前的樣子做出一些瘋狂的事情,所以才會在最後清醒的時候還叫人告誡著自己,可這份恩情她又要怎麼才能還得起。
“他去的時候......痛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