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心兒咚地跳快,忙起身來拿。“別淘氣,快給我。”
“是。”銀花雙手奉上,邊湊在旁邊問:“姑爺寫些什麼?”
琉璃一掌輕推她。“擠死了,你到旁邊去。”
銀花扮了扮鬼臉,乖乖走到桌邊,不再言語。
琉璃定下心神,讀著箋紙上的詩句——
冰明玉潤天然色,悽涼拼作西風客。不肯嫁東風,慇勤霜露中。
綠窗梳洗晚,笑把琉璃盞。斜日上妝臺,酒紅和困來。
啊!她知道這首詩,題名恰巧就是〈木芙蓉〉。想不到他倆心有靈犀,她正打算繡只木芙蓉荷包送他,他就找了一闕〈木芙蓉〉詞送她。
而且,這詞裡,還巧妙地安了她的名字——琉璃。
望著他龍飛鳳舞的字跡,她心裡洋溢著止不住的甜。
一見小姐開心了,銀花才敢出聲詢問:“那桌上這盒點心……”
“擱著,我晚點肚子餓了再吃。”
琉璃小心翼翼地將箋紙收進妝鏡旁的木匣裡,想了片刻,又把木匣子拿到枕頭邊。
珍視的心情,不言自明。
銀花嘆氣。她的好小姐啊,真的是愛慘姑爺了。
“對了,”她轉頭望著銀花問道:“姑爺離開的時候,是什麼表情?”
“失望、難過,還有很多很多的不解,小姐——”銀花突然想到。“您知道嗎?看姑爺跟您相處的時候,小的突然有一種……分不清姑爺到底是厲害,還是不厲害的疑惑。”
琉璃想了一想,不懂。“怎麼說?”
“就是啊,姑爺跟我們下人說話的時候,口氣都確確定定的,可是一站在您面前,姑爺就慌得像個孩子似的。”
“有嗎?”琉璃努力回想,並不覺得傲天跟她相處的時候,有特別無措的樣子。
“您這叫‘當局者迷’。”剛才銀花在旁邊偷看了半天,最是清楚兩人的一舉一動。“您大概不知道,在您轉過身使著脾氣,姑爺是怎生的焦急跟心疼,尤其是您掉眼淚的時候,姑爺更是慌得手足無措!”
她蹙起眉頭。當時只顧著難過,她並沒細看他表情,如果事情真像銀花說的,那麼他——似乎不像她以為的那般不在乎她?
可他如果真在乎她,為什麼那句話始終不肯說出口?
這疑問方才從她腦中閃過,她忽然記起他剛才怨過她沒把話說清楚。
這麼說來!她心頭一跳。該不會他跟她一樣,都是因為有話想說卻難以啟齒,才弄成這樣一個僵局?
是她誤會他了?
她再一望被自己擱在枕邊的木匣,感覺不安了起來。
糟糕!懊悔竄上她心頭。剛才沒細想前因後果就把他趕了出去,若他生氣,從此以後不理她怎麼辦?
雖說銀花再三保證,傲天離開前曾經交代,明天肯定會再過來,但人的心就是這樣,明天未到之前,一顆心還是志志不安,沒個安寧。
還好,她最擔心的事情並沒發生。隔天她剛用完早膳,就聽見總管來報,姑爺來了。
她一聽,趕忙要銀花備茶點到花園亭子裡,她則是對著妝鏡抿了抿胭脂,然後多簪了支步搖才過去。
兩人遠遠一望見,表情都有一抹說不出的尷尬。
昨天他一踏進家門,爹一發現琉璃沒跟著,立刻召他到書房詳問了經過。爹一聽見他怎麼回答琉璃的問題,止不住地嘆息。
爹說:“你以為琉璃甘願冒著生孕之痛,也想幫你留下子嗣的原因是什麼?是為了每晚跟你談詩論藝,還是為了跟你圓房?老天,她是因為喜歡你啊!”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他恍然大悟。要是爹不說穿,他想自己或許永遠不明白琉璃為什麼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