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弒走向諾薩賽東·喬薇,黑色的長筒軍靴踏進血泊之中,發出噗呲、噗呲的聲音。
不,不可能。林殤在心中吶喊,父親絕對不可能對母親也痛下殺手,他們是世間最恩愛的夫妻,林殤堅信這一點。
從懂事開始,林殤就親眼見證著母親和父親之間的種種愛戀。就連他們用於交流的書信中都洋溢著濃濃思念之情,至今仍未熄滅。
果然,就像林殤所期盼的那樣,父親沒有立刻對母親動手。
感受到父親的猶豫,林殤的心裡有一種近乎病態的狂喜。
面對曾生死與共的妻子,林弒吞嚥了一下,喉嚨內的咕隆聲傳到林殤的耳中。
那是鐵漢的最後一次溫情嗎?
面臨死亡,諾薩賽東·喬薇異常鎮靜,美麗的臉龐上還多出了份經歷狂風驟雨後的成熟韻味。
相對於妻子的安然,林弒的身軀反倒在顫抖。
就算面對最陰暗的敵人、就算面對前來奪命的死神,林弒也從未恐慌過,持刀的手更不可能會顫抖。
而他此時卻完全抑制不住身體想要震顫的本能,妻子嬌小的身軀令他回憶起種種艱辛與快樂。她曾伴他走過年少輕狂、曾伴他走過艱苦歲月。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殺她。
月光灑下柔情,送給在公園裡偷偷幽會的情侶們,同時也送給林弒和諾薩賽東·喬薇。
“弒,你的手好像在顫抖。”母親的語氣中帶有一絲嗔怪,就好像教訓小孩一樣地責怪父親。
“啊。”父親應了聲:“可能是手槍打多了。”
“真不是個好習慣。”母親的話語竟如此輕快,這反倒令林殤不安起來。
“會戒的。”
“不用了。”話畢,母親睜開雙眸,眼神中帶著一絲決意。
“不要害怕,也不要後悔,既然已決定前行,就無須再有所顧慮。”在聽母親說話的時候,林殤感覺自己正被關注。
“來世再見吧。”話畢,林弒停止了顫抖,剛毅的臉龐重新冷酷起來,彷彿殺死了以前的自己。
就像殺死表姐那樣,父親仍舊跨步向前,刀鋒直指。
“撲通、撲通、撲通……”林殤的心彷彿要震裂心肺般地劇烈跳動。他還是不相信父親會殺死母親。
林弒保持姿勢的時間比之前要更加長久,因為他要刪除的溫情回憶實在太多。那些記憶會拖累他。
又是該死的風吹過來,這似乎真的就是發起沖鋒的號角,由世界吹響。
以此為藉口,林弒的刀尖捅向妻子。
血沒有濺出來,諾薩賽東·喬薇那嬌小的軀體仿若天界裡的仙山,開滿純白的仙花,將那地獄裡的緋紅盡數吸收。
漸漸地,刀尖從喬薇的身體裡破蛹而出,她的嘴角也隨之流出一絲蜿蜒的紅色弧線。
和諾薩賽東·喬妮爾所不同的是,喬薇經歷過更多的苦難與風雨,因而表現出了更為令人欽佩的頑強與鎮靜,在生命迅速流逝之時並無一絲一毫的震顫。
“不!!!”林殤也大吐了一口血,今夜的刺激令他似乎打通什麼,以至於母親即將死去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同等的痛苦。
他無比清晰地知道,父親會把刀拔出來,母親會倒在血泊之中,絕世容顏會遭到玷汙。所以,他不顧早已軟弱無力的雙腿,拼盡全力沖了出去。
連三步都不到,他就被一具屍體給絆倒了。
這時,父親已經開始把刀從母親身體裡緩緩拔出,他驚呆了,奮力爬起。不過,因為過於慌張,他再次倒下,還丟了一隻鞋子。
該死的月亮好像要看他笑話似的低下頭來,透過地板上了血液把粼粼月光反射到他眼中。
真是刺眼。他又重重地摔了一跤,與一攤雜含著內髒組織的血水來了次親密接觸。
隨後,他爬起來之時,原本還算英俊的臉龐沾滿了親人們的血漿,更加恐怖的是還粘有幾塊碎掉的內髒。
捕獵歸來的貓頭鷹見到林殤這副模樣嚇得丟棄了爪子下的獵物,碩大的老鼠在陰暗處悉唆作響,似乎在嘲笑林殤的醜態。
要趕快,林殤心目中只有這個念頭。
長刀從母親體內抽出的過程波動著林殤的心絃,他壓根就無瑕顧及鼠輩們的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