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上躥下跳,喋喋不休,不理她她也可以一直有話說,像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話稍微說重點還會偷偷地哭。
完全不像個女孩子,自己的生理期半點不知,喝冰可樂,坐在冰涼的樓梯上一等可以等他好久。
裴詩好說,你對她真是好,顧老師也有心軟的時候。
顧從禮否認了。
他沒有心,哪裡來的心軟。
只不過是,在女孩子紅著眼眶看著他的時候,他會莫名産生某種很煩躁的陌生情緒而已。
顧從禮其實很懶,討厭麻煩,所以在意識到時吟會給他造成麻煩的時候,他很幹脆的走了。
他回了次家,跟顧璘吵了一架,去看了母親,被大學認識的朋友拉去開工作室。
他的生活回歸正軌,麻煩消失了,他每天忙到淩晨,然後睡四五個小時以後繼續工作。
顧從禮覺得,這樣就很好。
直到某次,他回了畫室。
腳步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自己停住了,他站在前臺,要了他離開這段時間的,學生上課時的登記名冊,坐在旁邊沙發裡一頁一頁的翻。
從第一本到最後一本,從當天一直翻到半年前,最後一頁翻過去,看著那些陌生的名字,他突然有點茫然。
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
他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隔了一年的高考結束那天,顧從禮回了一次一中。
他去了藝體樓天臺。
藝體樓的天臺上是一片鬱郁蔥蔥的草坪,圍著幾排長椅,雖然學校明令禁止上來,也依然會有學生偷偷摸摸跑過來。
比如一年多以前,就有那麼一群膽兒肥的,半夜不睡覺,跑到這裡來講鬼故事。
現在,也依然是那一群,他剛到樓梯門口,就看見地盤已經被人佔了。
傍晚霞光溫柔,夜幕將近,十八歲的少年少女們圍成一圈坐在草坪上,手邊是幾打聽裝啤酒,幾乎全都空了。
少女依然是熟悉的模樣,漆黑的長發紮成馬尾,略微有點淩亂,幾縷碎發垂下來。
似乎有所感應,她忽然朝他的方向看過來。
四目相對,顧從禮沒動。
時吟歪著頭,安靜了幾秒,然後突然起身,朝他走過來。
身後一群醉醺醺的小酒鬼圍成堆慶祝著,沒人注意到她的動靜。
她捏著聽啤酒走過來,白皙纖細的食指輕輕地,貼上柔軟嫣紅的唇瓣,低低地“噓”了一聲,湊近他,低喃耳語:“別說話……你說話我會醒……”
少女的身軀柔軟,帶著熱乎乎的酒氣貼上來,沒等他反應,她手指從唇邊移開,然後一把抓過他的手腕,拉到背對著樓梯入口處的陰影裡。
夏夜裡晚風輕柔,暗香浮動,她晃晃悠悠地站在他面前,仰著頭,高舉手中的酒,白嫩的臉頰上染著緋紅,醉眼笑眯眯地彎著看著他,聲音軟糯含糊:“向我的過去和曾經道別。”
當天晚上,顧從禮做了個夢。
夢裡是夜色深濃,是某棟樓的天臺上,一群少年少女夜遊被抓包以後手裡提著燈匆匆跑遠。
然後,皎白月光下,有誰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晶亮漆黑的眼遙遙望著他,輕輕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