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開啟了什麼奇怪的開關,天上的神祇變成了地獄裡的妖魔。
時吟整個人無意識地縮了一下,吞吞口水,輕輕叫了他一聲:“主編?”
顧從禮垂眸,笑意一點點淡下去:“去洗漱吧。”
時吟回了寢室洗漱,睡裙換成居家服的衣褲,從床頭摸出手機來,收到梁秋實的微信。
【涼球球:老師,您先忙您的,我走了,等完了有活兒給我打個電話我再過來吧,顧主編太可怕了,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著個死人。】
【涼球球: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換了責編以後您就不拖稿了。】
時吟:“……”
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她沒回,退出對話方塊,手機丟到一邊,整個人呈大字型平躺在大床上。
她從未想過,自己還會再遇到顧從禮。
s市這麼大,如果沒有刻意聯系,他們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再有遇見,不會再有任何接觸。
剛決定選擇藝考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為什麼放棄了好好的名校不考選擇去做個藝術生,覺得她在拿自己的前途和未來開玩笑。
方舒曾經問過她,為了顧從禮放棄似錦前程,值得嗎?
時吟有點茫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不知道顧從禮的人覺得她腦子壞掉了,知道他的人覺得時吟是為了他放棄了一切。
其實不是。
她只是很單純的,覺得畫畫很好。
她喜歡畫室裡的味道,喜歡線條從生疏扭曲到嫻熟舒服時的成就感,喜歡鉛筆劃上紙張時沙沙的聲音,喜歡經過了幾天幾夜,一幅畫畫完以後的那種,充斥心髒的飽滿。
時吟從來都不覺得藝術生有哪裡不好,值不值得,也從來不認為這是放棄,她覺得自己只是做出了選擇。
每個人在人生道路上的每個階段都會面臨無數選擇,而在她的人生裡,顧從禮是她的選擇,藝考也是,二者之間絕對不存在誰為了誰這樣的關系。
只是,顧從禮幫她推開了一扇門,她得以發現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而他們倆現在的關系,時吟看得很明白,分得很清。
他是天上星月,是遙不可及,是少女時代的青澀和懵懂,是她的過去和曾經。
她給他造成過的困擾,帶來的麻煩都是無法抹去的,無論誰說些什麼,時吟的心裡始終有道坎。
她早就沒有資格再去想什麼了。
她想,有些人就是適合藏在內心深處的,等她老了,她兒孫滿堂,也會抱著她的小孫子坐在院子裡,給她們講個不一樣的故事。
以“我呀,年輕的時候喜歡過一個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作為開始。
甚至,他們之間連故事都不算有過,全是幼稚膚淺的一廂情願和慘不忍睹彙聚成的河,淌不成也遊不過。
顧從禮人到與初茶樓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茶館裡古色古香的設計風格,服務生穿著淡雅旗袍,絲竹繞梁,樂聲潺潺。
服務員領著他穿過一樓長廊,走到一片單獨劈出的院子,四方一座小院,庭院裡流水擊石,沿長廊兩排翠綠青竹,竹子後面木桌若隱若現。
正中一塊小池塘,池塘邊站著一姑娘,在喂魚。
見到有人過來,姑娘回過頭來,圓溜溜的鹿眼眨巴眨巴,遠遠朝他招了招手。
顧從禮頷首,往裡走,繞過青竹,就看見了後面坐著的人。
他單手撐著下巴,偏過頭,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遠處喂魚的姑娘,懶洋洋地彎唇,一雙漆黑的桃花眼裡溫柔快要溢位來了。
看得顧從禮渾身發麻。
他從實驗一中走了以後,被大學同學拉去創業,開了家廣告工作室,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陸嘉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