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快速出去，仔細想了想公主的吩咐，接下來的這一場談判可能不太容易，但是他必須辦到。這麼多年，他頭一次覺得這個做法有點鋌而走險。
一路疾馳，文康在一處糧店不遠處勒住了馬。這處糧店是僅次於李謙的一家，商人也分大小，若是李謙能排上第一，那麼這處絕對就是都城第二。
糧食價格居高不下，糧店無人問津，光是從門口掃一眼，就可以看到近來這生意多麼難做了。每日糧價都在持續上漲，一開始，普通人還可以購買，到現在，即便是有錢人也要心疼自己的錢了。
那糧食一天一個價，而且波動極大，買了就是吃虧，但是若是不買，日後更是買不起了。很多人被這價格逼得吃不起糧食了。
文康不動聲色的看了看遠處的糧店，這光天化日的，還沒有到時間。於是文康悠閑的坐在遠處一家茶館，開始放心的喝茶，這一喝就是一下午。
整個一下午，文康都發現，這糧店沒有多少人進去，唯一進去的一個人四肢發軟，走路顫顫巍巍的，出來的時候還是手中空無一物，但是文康隔著老遠的距離都可以感受到那個人的絕望。
雖然看起來只是不惑之年而已，但是已經給人老淚縱橫的感覺，那樣子看得人傷心，文康覺得自己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紮了一下一樣，刺生生的疼。
待至暮色降臨，文康猛地喝了續的茶，茶水已經有些涼了，但是再涼，也涼不過這座都城百姓的心吧。
災難固然可怕，可是這些人想要置同胞於死地才是更可怕的。沒有一點情面，有的只是利益相爭。
“跟我來。”文康將瑣碎的銀兩扔在桌上，有些義憤填膺的帶著兩個貼身侍衛往前走去。
說話的技巧自然不必讓人教，否則說出去就真的太丟人了。這麼多年，文康摸爬滾打，說話軟硬，自己知道得很清楚。
剛走到糧店門口，文康就注意著看門口寫著的價格，說實話，那哪裡是糧價，那分明就是搶劫。文康視而不見，直接進入了糧店。
天色漸晚，原本已經準備打烊的店家看到有人進來，有些懶洋洋的朝著門口看了看。
“買糧食嗎，糧價在門口，買幾鬥？”店家的語氣顯然有些不耐煩，事實上，這事擱在誰身上都不舒坦。
即便糧食的價格飛升了，其實他們掙到的錢也和之前的差不多。因為糧食價格上漲，根本就賣不出去了，何來的大賺？
當然這樣確實能昧著良心掙到一些錢，這得看運氣，有的人實在餓得受不了了，會傾家蕩産的來買糧食的，但是大多數人選擇了吃其他的東西充饑。
所以現在即便有人進屋買糧，這糧商也不開心。因為心裡已經知道即便是來買糧食，也不會有太多的收獲。
但是更多的商人其實也是被迫，比如這家店，文康進門的時候就已經發現店主愁眉苦臉樣子了，但是沒有多說，他在等一個機會。
矗立在門口的文康幾乎擋住了最後的一點光亮，店主微微的抬頭，小二也餓得有氣無力的看了看門口高大的身影，在亂世還有如此健壯挺拔的人，這著實讓人震驚。
“糧食怎麼賣的？”這短短的時間內，文康已將一切都看得清楚了。
“門口標著價格呢，合適就買幾鬥，不合適的話我們就要打烊了。”小二低垂著眼瞼，等著打烊就可以吃到熱騰騰的食物了。
但是實際上，也只是喝上幾口熱粥而已，說是粥，其實只有幾粒糧食，不過那已經很奢侈了，對於那些要餓死的人來說，小二慶幸自己還活著。
“門口這價格，怕是有些低了吧。”文康上前，訕笑著看著店家。店家被這話嚇了一跳，人人都說這價格貴得要死，竟然還有人說這價格低？
這怕是吃人不眨眼的獅子吧，這還叫價格低，店家嘴角抽搐，總覺得來人不是一般人，於是示意小二上千鎖門，有事詳談。
“請內裡坐，不知這位大人所謂何事？”店家姓何，何家一直秉承著小本生意的理念，做人做事都謹慎，這突然冒出來一尊大佛。
店家作出請的手勢，文康也不客氣了，身後的貼身侍衛緊緊的跟著，穿過狹窄的過道，繞過櫃臺，文康終於進入了何家糧鋪的後院。
這後院並不寬闊，但是可謂是別有冬天，桌椅齊全，而且桌上還盛著香茗，一股子香氣一下子就吸入鼻翼。
“看不出來，何掌櫃這店鋪後面還真是個好去處啊。”文康由衷的感慨，亂世能有一份安寧，就是一種莫大的幸福了。
“大人說笑了，不知道剛剛說這糧價太低了是什麼意思？”何掌櫃的神色緊張，這種緊張讓他說不出來話，就好像這對他來說是一種莫大的諷刺一般。
商人哪個不希望自己賣的東西是無價之寶，但是這種價值也要有所體現，糧食顯然不能算作無價之寶。
“你說這個時間段，誰最有錢。饑荒這麼嚴重，我看您這價格實在太低了，這可是人命啊，有的人為了保命，別說傾家蕩産了，就算是去殺人搶劫也做得出來的。”
文康這話有點怵人，對，他怵的就是這些討厭的糧食商，明明很簡單的一件事情，非要搞得這麼嚴重。
“咳咳，大人這意思我好像有些明白了，這是替那些百姓喊冤了。但是你得知道，這是市場規律，也不是我一個人能左右得了的。若是我左右的了，那必然就會大禍臨頭。”
何掌櫃說得很委婉，但是換句話說，難道現在這種局面是哪個人造成的嗎？根本不是，這分明就是一種社會現象。
這個行業，因為趨利，所以走到了這一步，形成了某種不可描述無堅不摧的行規，這就是形成了一個市場，任何一個單獨的人都左右不了這個市場。
“我知道，我今天來這裡的意思是想請何大掌櫃幫個忙。”文康撫著自己的手，略微有些擔心。這話到了嘴邊，好像還不太容易說出口。
“什麼事？”何掌櫃警惕的看著文康，一番唇舌下來，當然發現了這個人不是個好纏的主，於是乎何掌櫃多了個心眼。
“何掌櫃想打破這種局面嗎？”文康若有似無的笑，對於商家來說，肯定希望買家絡繹不絕，眼下這種冷清的模樣，著實消磨人的意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