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媽撐起身子，陽光照在身上，很暖和。她攤開手掌，陽光照亮了她的手心正面，只留下影子在背後。不論是美或是不美，昨天已不會在今天裡出現。
陳遂興見陳媽媽不說話，他先表態：“媽媽，你別生氣了。”
生氣？
她是傷心透了。
其他人也幫陳遂興說話，陳媽媽卻說：“我只要一句實話。你到底是真的厭學，，還是因為不想給媽媽負擔，才用厭學做藉口？”
陳遂興仔細觀察著陳媽媽的面色，他好怕媽媽受了打擊，等會兒又一蹶不振。
這時，陳遂興的兩個小舅舅和小舅媽也來了，見姐姐醒了終於放心。
但病房氣氛怪怪的，大家面面相覷。
陳媽媽先說話：“你們都別替遂興辯解，我要聽遂興親口說個答案。”
這是三堂會審，審案子呢，大家一時無話，鴉雀無聲。
陳遂興一咬牙，決定實話實說。開口道：“
五年前，天降災音到陳家，年幼喪父淚滿襟。
一年後，好不容易出困境，不知我母夜裁縫。
兩年後，升學不易把書讀，十指不沾家農活。
三年後，支教老師伸援手，流言處處顯荒唐。
四年後，走出大山第一步，縣城中學追夢中。
上個月，慈母累病送醫院，初聞晝夜從不休。
中秋前，外祖咄咄逼母嫁，後爹哪有生父親。
問九天，蒼天不憐家來貧，求學無異逼母死。
捫心問，面朝黃土背朝天，願棄功名伴母旁。
”
陳遂興用客家人特有說唱山歌的方式，把自己這些年的心事，統統倒豆子似的全倒了出來。
病房此刻針落可聞，燕雀窗邊過，只有鶯啼似泣，哀鳴切切。
這是陳遂興的內心真言，能勇敢地說出不容易，也是和媽媽溝通的最佳方式，所以大家都在等陳媽媽表態。
陳媽媽早已淚水嘩嘩流，泣不成聲。良久，她擦乾眼淚，才終於開口：“
五年前，我喪夫來兒喪父，災難一夜如山倒。
一年後，因緣巧合賣衣襟，針織功夫賺家用。
兩年後，辛苦勞作從不言，一雙肩膀撐起天。
三年後，寡婦門前是非多，清者自清斷流言。
四年後，欣慰我兒得第一，走出大山去縣城。
上個月，哪怕累病住醫院，不曾悔過一秒鐘。
中秋前，反抗到底不改嫁，不離不棄為兒忙。
大地說，海擊岩石千層浪，萬樹繁華赴春芳。
小心願，柳暗花明客家村，只願兒將功名揚。”
母子執手落淚，兩人都哭成了淚人。
不知過了多久，三舅舅勸陳遂興：“臥冰求鯉是後媽，孟母三遷是親孃。從古至今論孝道，哪聞休學報親恩？”
既然都把話說開了，陳遂興也不想再隱瞞自己的心事，免得日後又害了媽媽：“懸樑刺股把書念，寒窗苦讀求功名。若是家擁千傾田，何來昨日休學言？單親家庭苦不堪，一重親來淚兩行。難道逼母入絕境，寧願名落到孫山。”
四舅舅說：“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汝非母，焉知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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