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當父母真的是人生救贖,紀驁在有些事上跟小孩其實沒區別,林涵給他講的那些做人道理,睡前故事,他全聽進去了。等到林涵信仰崩潰的時候,還能來提醒一下林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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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涵沒回答。
他沉默了許久,忽然把手裡的菸頭扔在地上,用腳狠狠地碾滅了。彷彿釋懷一般,站了起來。
“露水上來了,回去吧。”
其實他心裡想說的是:後來,我就遇見你了啊。
但有些話其實不必說。
越重要,越不必說。
林涵坐在靈泉面前,繼續麻木地煉著上品巔峰的丹藥。
他對現在這個場面並不意外,他深知自己並非這個世界的主角,那種受了激勵之後突然打通任督二脈然後一舉煉出靈品丹藥的橋段不會發生在他身上,那是紀驁的戲份。
他只能盡力而為。
他先前沮喪焦慮,擔心自己煉不出靈品丹藥,救不了逍遙經。但是越急越做不好,反而陷入了惡性迴圈裡。
但是紀驁提醒了他,他能活著,能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給了他一次彌補以前錯誤的機會,為當年那個不負責任的自己、那個當了逃兵的“凌寒”,來改寫被他毀掉的故事,讓一切得到應有的結局。
逃避也好,焦慮也好,或者是沮喪地蹲在山坡上抽菸也好,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一切都要去面對。雖然就算面對了,過程也仍然十分艱難,甚至最後也只能以失敗告終,但至少他盡力了。至少這一次,他死前的最後一秒,想的不會是那個被他毀掉的故事。
他心性其實不甚堅強,他想的太多,在意的太多,一次失敗就唸念不忘許多年,反而不如紀驁這種一根筋的傢伙活得簡單輕鬆。
當初紀驁和晏飛文一戰之後,林涵把重傷的紀驁帶了回去,那時候一向嘻嘻哈哈的火逸曾經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過他一句:“你不是上輩子欠了他的吧?怎麼對他這麼好。”
林涵笑了笑,說:“是啊,我欠了他的。”
其實仔細想想,他和紀驁的羈絆,遠非他欠紀驁一個結局這麼簡單,在寫《桀驁》之初,紀驁這個人物身上,就寄託了他太多的東西。他不能說的話,不能做的事,他隱藏的鋒芒,不能表露的桀驁,他沒有的堅定與執著,都被寄放在紀驁的身上。紀驁是他的天長日久的一個夢想,是他想做而不敢做的那個人,擁有一切他沒有的美好品質。所以他看著紀驁的時候目光總是無比溫暖,甚至把紀驁的人生放在自己的人生之前。
就算為了紀驁,他也要竭盡全力地走下去。
又煉了兩爐上品丹藥之後,林涵的靈識已經枯竭了。外面又是夜幕低垂,準確算來,已經是兩天兩夜過去了。離雲沁來拿靈丹的日子只剩一天了。
林涵疲倦地用妖獸內丹煉了一盆靈液,把自己泡了進去,躺在浴盆裡閉目養神。
紀驁應該還是擔心他,也不出去練劍了,就呆在洞府裡琢磨劍訣,其實逸仙城的春天很漂亮,千秋閣的後山上種了百里桃花,紀驁雖然脾氣冷,卻是外向型的人,和林涵這個只想找個地方安穩煉丹的宅男不同,他對一切看起來危險的人和物體都十分好奇,常常板著一張臉在逸仙城裡到處跑來跑去,這幾天他都在城西和人賭試,林涵知道,只是沒有點破而已。
靈液泡習慣了,對吸收妖獸靈獸而產生的幻象已經見怪不怪了,林涵懶洋洋躺在浴盆裡,就當是看電影了。
但這次的幻象有點不一樣。
妖獸都是喜動不喜靜的,哪怕是喜歡躲藏在洞穴裡的劍螺海妖,也會趁著夜晚偷偷在海底潛行,四處遊歷,還帶著林涵見識了傳說中的拜月期海獸——一頭三足夔牛。但是這次的妖獸很奇怪,幻象已經過去了大半,它的記憶裡還是隻有一棵巨大的八稜木,滿地落葉和溼潤的泥土。
等到一個月夜,林涵總算明白了。
那夜的月華分外明亮,將整個山谷照得如同白晝一般,千絲萬縷的月光從八稜木的枝葉間傾瀉下來,在月光下,終於有一縷淡淡的魂魄緩慢地凝聚成型,最終化為一個穿著霧般朦朧白裙的纖細女子,她身形不過巴掌大小,裙子尤其漂亮,層層疊疊,有點像蛛網,籠罩著一層霧氣。
然後林涵看到了她的本體。
那是一棵白色的寄生植物,有點像菌類,寄生在這棵八稜木的樹根上,已經有臉盆大小,這植物的根部籠罩著層層白網,滴下粘稠的汁液,八稜木堅硬無比,是煉靈品丹藥的材料,這株植物顯然是依靠這種汁液腐蝕了樹皮,再汲取八稜木樹幹裡的營養。
林涵知道她是什麼妖了。
她是白蝕幽靈草。
白蝕幽靈草是為數不多的能成妖的草木之一,草木妖族本就弱小,靈慧期之前又不能離開本體太久,別說享受煉妖池開啟靈智,修煉過程中不被其他妖族抓去吃掉增進修為就已經是萬幸了。而且草木天生沒有靈智,想要修煉出靈識比妖獸更難,妖獸身上的材料靈品時就已經進入靈慧期。草木卻要到仙品才能化成人形。別看仙品藥草品階高,其實草妖花妖實力還不如妖獸,身體裡的靈氣也差不多,這株白鉤幽靈草就是在四處遊蕩時被獵妖的隊伍當做靈慧期妖獸斬殺了,連內丹也被視為靈慧期內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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