鉑蘭瑟爾從那天開始就一直跟西蕾恩特保持著距離,不過硬要說是哪種距離,西蕾恩特也不是很明白,就是感覺……沒有以前那麼粘人了?
時間在一天天的流逝,星神教賽爾西利安總部的教堂地下“封印”的“兇獸”在尼克裡帝國人民不知情的情況下消失無蹤,而索爾希學院光系學部的某名教師的肩頭多了一個迷你的龍形生物。鉑蘭瑟爾心血來潮的時候,會在傍晚醒來後,去索爾希的暗系學部那邊聽一會兒課暗系的專業課都開在晚上),偶爾也會跟西蕾恩特學學星神術,盡管學的時間不長,卻再也沒出現過炸掉星空的情況。這位吸血鬼小姐,似乎開始認真了。
“西蕾。”這晚星神術授課結束以後,鉑蘭瑟爾突然叫住準備離開的西蕾恩特。即便她已經知道了她的真名,仍然用了這個稱呼。
因為她那天說,喜歡這個名字。
“還有什麼問題嗎?”西蕾恩特轉身問道,笑容一如既往地溫柔,只不過鉑蘭瑟爾開始覺得,西蕾恩特這樣的溫柔中其實不帶有任何感情。
“星神術可以透過改變星辰的軌跡使人永生,是這樣嗎?”鉑蘭瑟爾走到西蕾恩特面前,抬起頭,很認真地問道。
“理論上,是這樣。”但事實上根本沒有人能算準使人永生的星辰軌跡,想要永生會幹預到太多其他星軌的正常執行,也因此,永生之術需要承受相當於操作失誤的不可想象的代價。西蕾恩特面對著鉑蘭瑟爾認真到有些灼人的目光,沒把後半句話說出口。
“嗯。”鉑蘭瑟爾也沒多問,輕輕回應了一聲就離開了。
西蕾恩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這孩子,不僅不粘人了,話也變少了。
“有人想為了您永生呢,祭司大人。”那天的那個少年從門外走了進來,找了個地方坐下,微笑著問道:“您願意賜她永生嗎?”
“為了我?”西蕾恩特既像是在反問,又像是在自語。“如果她向我祈願,我……”說到這裡西蕾恩特停了一下,是隻容得下一個字的停頓,然後很快就說出了後半句話:“願意。”
“這真是一瞬會讓聽到的人覺得心寒的猶豫。”少年這麼說著,臉上卻掛著笑容。“您是因為知道對方不會向您許願,才這樣說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人對我許過這種願望。”西蕾恩特看著窗外的星空,語氣中的那種悠遠彷彿可以承載住夜空中的萬頃星海。
她活了很久,真的很久,不過在離開那片星域之前,或許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活著。
神界那邊的時間單位跟人界不太一樣,一瞬為十光輪,一光輪為一百時光。由於位面間的差異,時光和年之間存在換算問題,至於如何換算,每個時間段的計算方法不同,也沒有一個具體數值。
曾見過萬頃星海數瞬一刻的死寂,卻留不住她每一秒都鮮活明豔的笑容。那是西蕾恩特生命中第一次經歷“離別”,而且是永遠的離別。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羽翼和眼瞳一點點失去光彩的樣子,第一次的驚慌失措,第一次的束手無策,第一次知道了,對於已經隕落的星辰,盡管她再怎麼神通廣大,也無力補救。
來到人界之後啊,經歷的離別越來越多,那樣的心情也逐漸地麻木到不會再有任何反應了。生命中走過很多人,也教過很多的學生,當年那些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的女孩兒們,彷彿眨眼間就變得蒼老了。是啊,星神教從創教之初就與皇室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與人類接觸在所難免。盡管從那時起,從濁焰死後,便不想跟脆弱而短命的生靈存在交集。所以,那些個什麼“星降”啊,教皇會從民間選繼任者啊之類的傳言其實跟事實搭不上半點關系。人界的星神教是西蕾恩特一手創立的,教皇自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
“永生對你們來說是負擔吧?能正常地死亡,誰又願意永遠地活下去呢?”西蕾恩特拉上窗簾,隔絕了窗外的星空,也阻斷了她的思緒。
“即便在人界待了這麼久,您的觀念還是沒有改變啊。”少年搖了搖頭。“對於我們這些沒有辦法永遠地活下去的人來說,永生是一種追求。就像是永遠都無法死亡的您,嚮往著生命的終結一樣。”
“如果所愛之人能永遠陪在我身邊,一直活下去又有什麼關系。”西蕾恩特看著對面的少年,語氣很平靜,彷彿本應該存在於其中的感情早已被時間沖淡了一般。
“如果我深愛的人能陪在我身邊,一起走向死亡又有何不可。”少年笑著說出這句話,即便用了第一人稱,卻像是在述說著其他人的觀念。“姐姐知道您不會死,也不是不想陪您活下去,只是單純地不想讓您承受施放永生之術的反噬罷了。若是非要說還有其他什麼原因,大概就是一點點的自卑和不自信吧。”
“這兩個詞不適合濁焰。”西蕾恩特笑了笑,卻讓人覺得有些苦澀。在她的記憶中,那個眼睛裡溶進了初陽金紅色的光芒的人,永遠都熾烈而明亮。
少年也沒再解釋什麼。因為祭司大人似乎不會理解,為什麼姐姐會在深愛著的人面前變得自卑和不自信。
索爾希學院
這是個陽光明媚的週末。
既然是週末,自然不可能會安排課程。
某個大型演練場的旁邊,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下,有一個撐著一把黑色遮陽傘、全身都被覆蓋在黑色鬥篷下的少女和一個金發碧眼、光是站在那裡就讓人覺得氣場不凡的少女。
說真的,在樹蔭下打傘,有那麼一絲絲奇怪。而且那把傘還不小,上邊的花邊一層疊著一層,看起來很沉重。
“公主殿下,您非要挑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正午約我出來嗎?”鉑蘭瑟爾現在心情非常的糟糕。一把扯下頭上大大的兜帽,然後把傘往下打了打,讓人完全看不到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