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春節若是說起來, 還要從一天日頭剛剛開始下落時算起。
傍晚時分,喬爸開車帶著一家三口到了鄉下的外婆家。
老兩口在城市裡辛辛苦苦奮鬥了一輩子,終於在年老時雙雙退休在近郊買了個小院,院子裡除了蓋了一棟小樓以外剩下的地方彎彎繞繞的闢出了一小個池塘, 塘裡面搖晃遊曳著金紅色的錦鯉, 被池塘包圍著的是一小塊土地,土地裡不倫不類的種著大蔥和朵朵鮮花交相呼應。
還沒進門, 迎接喬棲的先是慘烈的一聲貓叫。
而後便聽舅舅的一聲怒吼:“叫你不要拽貓尾巴!”
聽著喊聲, 大狗興奮的在原地把尾巴搖的噼啪響,拽著牽引繩梗著脖子猛著勁兒的往屋裡望, 甚至因為脖子上的受力太大被勒出了哼哧哼哧的喘氣聲。
喬棲從後座上搬出了最後一個箱子, 見老喬同志也同時怕上了後備箱蓋子,把手裡的牽引鏈一扔, 隨後就見大狗撒歡的朝大門口的方向跑。
許是聽到外面折騰的動靜,外婆從裡面把門開啟了一個小縫,探著半個身子向外望, 險些和剎不住步伐的大狗沖在一起,後面亦步亦趨的跟著抱著滿懷的箱子幾乎擋住了半張臉的喬棲。
“誒呀!我就說是小棲他們來了嘛!”外婆把門開到最大,順手從喬棲壘得老高的箱子裡把最上面那個抽走抱著,回神對屋裡人吼了一句,“還坐著!沒看小棲抱這麼多東西,還不快幫一把!”
一家之主的話又有誰敢不聽。
忽的就圍上來幾個人,把她託在手裡的東西瞬間清了個幹淨,看著眼前沒有遮擋後變得突然廣闊的視野, 喬棲才回過神,兩條胳膊輕飄飄的不真實,然後便撞進了一個軟撲撲的懷抱裡。
小團子才長到喬棲大腿的高度,張著兩條胳膊顛顛的跑過來,站得還不穩,跌過來時把整身的重量都擔在喬棲身上,奶聲奶氣的叫道:“姐姐!姐姐!”
“哎!”喬棲彎腰對他笑的眉目舒展,順勢把小團子抱起來,看著不大的個子重量卻是著實不輕,衣服下面沒有空氣填充的長得都是實實在在的肉,捏了捏小團子軟嫩嫩的臉蛋,喬棲看著他調笑道:“冉冉你可是又胖了。”
說著話,她一步一頓的走到沙發邊上,把彎下身把團子放到舅媽手裡接過去,抖抖手打了招呼,往廚房那邊的方向走過去。
“外公。”喬棲一個跨步進了門檻,到水池邊洗了手過去道:“我來幫忙。”
說話的尾音未落,就見外公拿著鍋伴往上顛了兩下,鍋裡的食物隨著慣性被丟上去,又一顆不差的落回到鍋裡。
把鍋重新放回燃氣灶上,外公擰著關了火,鏟子扒拉著把菜盛到盤子裡擺好,道:“好了,端出去吧。”
外公是家裡公認的大廚,家裡幾十年的年夜飯都由他掌勺,技術更是不在話下。
沒一會兒的功夫,飯菜陸續上了桌,一家人在繞著一張大圓桌開啟電視熱熱鬧鬧的開了飯。
每年搭配著年夜飯最必不可少的節目除了春晚還有一年一度的深入寒暄。
在這個時段,喬棲從未有一次是合理而安穩避過的,早幾年,全家人吃飽喝足了就圍在一起深入探究她的期末成績,現如今終於延展到了快要畢業,卻又被提起了新一輪的話題。
酒過半酣,眼看著桌子上杯盤狼藉,二舅飲盡了小杯裡的最後一滴酒,杯底敲在桌面清脆的一聲響,便聽他道:“小棲啊,快畢業了吧,有男朋友了嗎?”
聞言,喬棲銜著筷子的手一抖,吧嗒一聲,一隻才剝好的蝦跌進了盤子裡,她手忙腳亂的把筷子重新拿好,還沒想好接下來的說辭,就聽自己媽先一步為自己了說了話:“急什麼,這都是孩子自己的事,咱們問不得的。”
說著眼尾一瞥,給喬爸遞了個訊號過去,卻被沉溺在恐慌之間的喬棲完美錯了過去。
被問話的後者思緒這才反應過來,手下的動作頓了兩秒,堪堪控制住了因為緊張而砰砰狂跳的心,她只覺得一瞬間自己連指尖都是涼的,大腦剩下空白一片。
她低下頭,把盤子裡的食物重新夾起來放進嘴裡,偷偷掩蓋自己慌亂的表情,而後鼓著嘴抬頭看了坐在自己旁邊的老媽,眼裡滿是贊嘆與賞識。
安然度過一場虛驚。
......
十一點將過,春節聯歡晚會捱到了氣氛最熱烈的部分。酒過三巡,只剩了些殘羹的碟子碗被一股腦扔進了廚房的餓洗碗池裡等著明天早上勤勞人的眷顧,全家人緊湊的坐在客廳的幾個沙發裡,圍成一團嬉鬧著看春晚。
電視裡正在演著一個高難度雜技節目,喬棲自認為心理承受能力脆弱,從小最看不得的就是雜技節目,只一看到一群人頂著盤子舉著碗疊羅漢似的做那些高難度動作她就心裡面咚咚的跳,血液貫穿到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連腳尖都帶著一起為他們使勁。
她瞪眼看著螢幕上的畫面,只幾秒的功夫,就重新把頭埋下去,攥著手機解鎖螢幕,希望能找出點什麼別的娛樂熬過這段時光。
習慣性的,喬棲開啟了手機裡唯一的直播軟體。
沒想著看多久,她隨意刷了刷首頁的推送,都是星秀節目,一個個漂亮的小姐姐穿的紅紅火火的對著鏡頭唱著歌。千篇一律的,沒有打遊戲來的激情更甚一些。
翻翻找找,最後還是點到了訂閱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