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想要忍住的淚水，在最後那抹亮點消失的瞬間，終於還是無力的滑落了下來。張曉就這樣笑望著何竟飛的靈魂消失的地方，最後再一起哭的泣不成聲。
“這樣，你就不必再痛苦也不必再怨恨了吧？這一世的所有悲慼苦楚，也都儘可以忘了吧？竟飛，走好！別回頭，好好的、好好的迎接你的下一個生命。竟飛，走好！走好！”
“張曉，他會有一個安逸富足、美滿幸福的來生。你放心。”
從身後輕輕擁抱住張曉仍舊在微微顫抖的肩膀，如墨般長及腳踝的長髮如清涼的玉石一般拖到張曉的身上，輕輕潤潤的，似有魔力一般，一點點撫慰著張曉心頭的心痠痛楚。
“我自小就沒有親人，除了院長奶奶，我從來都是一個人。竟飛，就像是另一個我一樣，從來遭受人情冷暖，灰暗的世界裡除了絕望就是無助。儘管拼了命的想要從泥潭裡爬起來，可最後，還是隻能跌跌撞撞的狠狠摔回去。哭過，咆哮過，絕望過，一次次咬緊牙關掙扎過。可是……可是命運就像是在故意整你一樣，就是讓你死活爬不出那片泥潭深淵。所以，”
抬起頭硬逼著眼眶將眼淚嚥了回去，張曉咧開嘴似哭似笑，喉嚨滾動了半天，才又繼續道：
“所以我想救他，滿心的想要幫他。我想要告訴竟飛：‘從前也有一個人像你一樣，怨毒了這個世界，恨毒了這個世上的人們。可是後來，她得救了！她可以，你也一樣可以’……可是……可是似乎，這樣的結局，對於竟飛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
回想起曾經樓頂上那個衣衫破爛、狼狽不堪，絕望嘶吼的自己。想到那個滿眼血色嚷嚷著殺戮，卻還是固執的將自己護在懷內的竟飛。張曉輕拍了拍離凡圈在頸間的手臂，眼中再次泛起了淚花，顫抖個不停的嘴角咧出一個苦澀的笑意，對著離凡輕聲問道：
“小凡，如果沒有遇到你，沒有遇到江辰，那麼此時此刻的我，又該在哪裡呢？又會是個什麼樣子？會不會，最終變成一個滿心仇恨、怨憤的惡靈，天天羈留在這個世界……”
‘為什麼，越是無爭的人，越是想要善良的人；卻總是被生活用皮鞭逼著，一步步邁向絕望黑暗的深淵？為什麼善良的人總是要被欺負？而欺人者，卻只是耀武揚威而不自知自己的罪惡？這個世界，是不是真的不需要太過善良的活著？’
“沒有如果！”像是聽到了張曉心底最深處的質問，離凡清冷的聲音帶著滿滿的堅定，摟著張曉的胳膊再次加重了些許力道。
“張曉，這世間沒有隨隨便便的‘遇見’，更沒有隨隨便便的緣分。善緣也好，孽緣也罷，都是原本早已註定了的相遇。所以，沒有如果。遇見你，是命中註定的緣分，救你，也是天道給我的使命。我說過，你值得。值得我的維護，值得這世間的善待和美好。只要你永遠不放下心裡的那道光，那麼，你的世界就永遠都不會陷入黑暗。”
“張曉，罪惡的，從來都是人類天性中的惡，而並非命運的不公。命是天道給世間生靈擲出的問題；而運，則是生靈自己給出的對生命的答案。富貴貧窮、瀟灑磋磨，只是生命的各種形態而已，卻並不能代表生命最後的答案。你很幸運，有著一顆會發光的心。那顆心，比千千萬萬的財富和權勢地位都要珍貴太多。你，從不是被命運拋棄的孩子。從不是！”
淚眼朦朧中，張曉隱隱覺得此時的阿蠻似乎跟平時不太一樣，卻一時想不起究竟是哪裡不同呢？還是那雙無神卻神秘詭異的雙瞳，仍是被遮掩的嚴嚴實實仍舊難掩芳華的絕美身姿。唯一不同的，許就是此刻周身散發出的光彩。
在杜飛、李巖幾人眼中，此時的阿蠻是全身晶亮透白的。而在張曉眼中，此時的阿蠻，卻依舊是紅色的。只是那紅，不在衣服，而在周身散發出的光芒。那種大氣磅礴、似要盪滌一切般的恢弘豁大。而那顏色，正在快速的變淡、消散。連帶著阿蠻一起。
“阿，阿蠻。你怎麼，你……怎麼連你也……”
“阿蠻剛才替何竟飛和那十二道魂魄超度淨化之後，已無力再繼續留在這個世界。這個，”離凡指了指阿蠻周身正散發而出的炫目紅光，繼續道：
“是她對這個世界最後的祝福。她要回去了。”
怔怔的看著阿蠻在絢麗奪目的燦爛紅光中逐漸變淡，張曉掛在面頰上的淚珠甚至都忘了要掉下來，心裡再次湧起無盡的不捨和離別的傷感，委屈的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短短一天的時間，似乎這輩子沒有流完的眼淚全都在今天洶湧了個徹底。
“才送走了竟飛，現在連你也要走了嗎？為什麼都要離開呢？為什麼大家不能一直在一起？大家團團圓圓、熱熱鬧鬧的，不好嗎？你這一走，是不是就跟我的母親，跟竟飛一樣，永遠再也見不到了？我……”
阿蠻無神的雙眸看著哭得悽悽艾艾的張曉，一貫無波的聲音仍舊毫無起伏，木木然勸道：
“緣起緣滅自有時，時間到了，該走的就必須得走。此非人心所願就能夠改變得了的。張曉，守住你心裡的那束光，那會是你此生最大的財富和福源。至於再見……你我，總有再見之時，實在不必因一時的分離如此傷感。”
說著，無神的雙眼打量過江辰和季帆，最後停在了離凡和離默的身上。
“離凡、離默，我所能做的，到此，也全部都盡了。今後，就看你們自己的了！你們……好自為之！”
“早知會有今日一別，但離別卻似乎永遠繞不開傷感。阿蠻，你雖只是一縷神識，卻是我離凡認定的朋友！今後，無論你的本體是否還記得，也不管她是否認可。你永遠是我離凡一世摯友，此生不變！”
面紗下的唇角微微勾起，阿蠻無神的眼中似也閃過一抹笑意
“得友如此，甚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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