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在黑影人的帶領下走進了遠離自家方向的一個房間。
“少爺,好久不見。”黑影人突然開口招呼道。
“你是?”不等唐少疑問出口,他的腦海中出現了遊輪的情景,對面站著的是一個面板黝黑的東南亞年輕人。那感覺太熟悉了,是黑色吊墜的能量!
“黑人!”唐少驚訝地脫口而出,立刻又覺得這樣的稱呼不是很禮貌,便換了個笑臉補充道:“嘿嘿,還沒問過您的貴姓呢?”
“我叫唐少虎,您叫我阿虎就行。”年輕人有些尷尬地回答。
“唐少虎?……唐少龍。”唐少突然聯想到了自己的名字,這兩個名字放在一起任誰都會覺得是兄弟倆的名字。於是唐少轉向了母親。
黑暗中看不清唐少的面目,但母親顯然已經感覺到了他的疑惑,說道:“他自稱是你爸收養的孤兒。”那語氣中居然有幾分醋意。唐少不覺一陣尷尬趕緊轉移話題說道:“我爸?我爸不是……?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你們被麥克盯上了,今天下午他來過你家,還安裝了竊聽器。我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躲開那個老家夥。”說話的空檔,阿虎已經為每個人擺好了椅子,示意大家坐下。
“我們大半夜地跑到田叔家來就不怕被人家當賊了?”唐少心中有很多的疑惑,但第一感覺還是對田叔的恐懼。
“下午他接了一封信,父親病重,回老家去了。”母親若無其事地說道,那語氣中帶著狡黠。
“不會是你寫的吧?”
“笨小子,這還用問,不然哪兒會那麼巧。”
“媽,我有點兒懵……您快跟我說說現在到底什麼情況啊?”
“笨小子,你被人家跟蹤到家了。下午家裡來了個外國人,說是你的朋友。看那老頭兒還算隨和,我差點兒就信了。可等他離開了,我發現他扔在咱家茶幾下的半截雪茄裡有竊聽器。”
母親說得輕描淡寫,但唐少還是聽出了其中很多疑點。那麥克也算心思深沉的家夥,他想在唐少家裡藏一個竊聽器又怎麼會被輕易發現,而且還是藏在半截雪茄裡。那半截雪茄肯定也不是扔在茶幾上吧,就這麼容易被發現了?唐少的疑惑毫無保留地呈現在了臉上。這要是放在平時他肯定不敢,可這是在半夜啊,聽出了母親話中的破綻一時得意忘形還做起來鬼臉。
“小子,你幹什麼?”隨後母親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了唐少的後腦勺上。黑夜中清脆的一聲響,逗得歐陽北燕一聲輕笑,就連阿虎也喘了幾口粗氣,大概也是想笑的。
“幹嘛打我,我也沒幹什麼……”唐少越說越沒底氣,到最後聲音幾乎聽不見了。
“你可知道你老媽年輕時是學霸?耶魯大學七七屆無線電學學士學位。”雖然母親盡力說得平靜,但唐少還是聽出了話語中的不甘和失落。
“今天麥克走後,我就覺得咱家電視機不對勁兒。畫面用會時不時地抖動,剛開始我以為是一些其它家用電器的幹擾,可時間一長我就覺得那抖動的間隔時間和頻率都是有規律的。雖然不知道具體內容,但絕對是出於某種發射器。於是我就用咱家的破電視找到了那小半截煙頭。”母親的聲音有些激動,聲音中帶著不自主的顫抖,或許是因為被埋沒在這窮山之中的不甘心吧。
唐少簡直震驚了,那個從來不關心自己的學業,見誰都樂呵呵的老太太竟然有著這樣的身份,此刻他真想問一句:“您既然這麼牛,為什麼不把我培養成另外一個學霸。不用去耶魯,能進清華北大就行哪怕是北航呢。”
“那……那您……”唐少想問的問題太多了,一時竟然結巴了。
母子連心,她顯然知道唐少的疑惑,於是平複了有些激動的心情繼續說道:“你姥爺家本姓莊,解放前在zj一帶是大戶,即便在解放後因為家中出了幾個軍政界的大人物也不曾沒落,直到那十年的動蕩。你的姥爺帶著我們全家去了美國,落腳在舊金山。
我上大二那年,在一個舞會上認識了你爸。那時候他在紐黑文一所私立大學讀書,他學的是語言學。我上大三那年,你爸臨近畢業。突然有一天,他興奮地跟我說他和另外兩個中國同學被選拔進了一個科考隊,馬上就要回國參加一個重要遺跡的發掘工作。那時候他笑得像個孩子,我怎麼也想不到從那一天起我們的純真年代也畫上了句號。”說道此處,唐母嘆了一口氣,似是有很大的遺憾。
“我開始覺得事情不對是從你爸離開三個月之後。因為自從你爸出發以後,我們就再無書信往來。剛開始的時候我只當他們工作的地方偏遠,不通音訊也很正常。可三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我構思出很多恐怖的情節,再加上暑假也近在眼前,我終於耐不住性子去了你爸的學校。但這一去不但沒解開我的疑惑,反而讓我覺得整件事開始變得詭異恐怖了。
“難道我爸的學校是霍格沃茨?”唐少忍不住搭腔。
唐母不知道什麼霍格沃茨,似乎也沒興趣知道,直接忽視了唐少的打岔,繼續說著:“學校裡似乎沒有人認識你爸,而且當年的畢業生名單裡甚至沒有一個中國人。他就像蒸發了一樣,而當年的畢業生竟然也都早早離校了消失得很徹底。暑假開始了,我每天都在想你爸。整個人開始變得神經兮兮的,經常從噩夢中驚醒。不久以後你姥姥也發現了我的異常,在她的追問下我不得不說出了和你爸的事。他們都說你爸是騙子,沒準兒就是個黑勞力。可我不信,在我的堅持下,你姥爺終於同意幫我找些關系打聽下。半個月後的一個下午,我記得那個下午陰著天但始終沒下雨,你姥爺帶著我去了一家偏僻的咖啡館。咖啡館很粗陋,只賣一些低檔的咖啡。進門之後,你姥爺帶我坐在了一個華人對面。那人戴著寬沿禮帽,而且始終沒抬頭,所以我並沒有看見他的樣子。從後來的談話我知道,這個人是和我家坐同一艘郵輪來到美國的,是一個教師。巧合的是,他正在你爸的學校任職。他並不認識你爸,但一個月前,學院秘密通知了所有教職員工不得提及那年畢業生中的三個中國學生,並且還提前了畢業典禮的日期有些迫不及待似的疏散了當界別業生,往年學校都會選擇一些優秀畢業生留校工作,那年竟然一個不留。得到了這樣的訊息,我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傷心,因為起碼我知道你爸他不是騙子但同時也預感到你爸可能再也回不來了。隨著時間流逝,我對你爸的那份感覺也開始慢慢變淡。而且馬上面臨畢業,事情多了也就沒時間胡思亂想。可突然有一天,還是個陰天的下午,一個女人來學校找我,她是直接來我的宿舍找我的。那個女人叫阮玉蘭。她沒有過多停留,只交給我一個信封便離開了。信封裡有兩封信,一封信自然是你爸的,他告訴我他現在很安全叫我不用擔心,更不要再找他。可第二封信卻寫著一個地址。當時我興奮得不得了,完全忽視了這兩封信的矛盾,後來我知道這第二封信是那個姓阮的女人放進去。我很順利地完成了畢業,假期來臨我開始偷偷地辦護照,跑簽證。那時候雖然過了動蕩的年代,可要回國還是特別難的,但那時候滿腦子都是你爸,糊裡糊塗地就把這件事給辦成了。”說道這裡,唐母苦笑一聲,黑夜中一起晶瑩閃過臉頰。唐母的講述一停下來,房間裡立刻陷入了死寂。對於父母的事,唐少也是一陣的唏噓,可終究不好發表什麼評論。
“那後來呢?”歐陽北燕突然出聲問道,似乎意猶未盡。
唐母沒有繼續說而且轉向歐陽北燕問道:“丫頭,你既然姓歐陽,肯定認識一個叫歐陽棟的人吧?”
“那是我叔叔,您怎麼認識他?”
“我不認識他,只是聽我家老頭子說起過。那個夏天我拖著行李找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那年這裡還沒公路更沒汽車。我坐著一輛驢車一路顛簸進了山,誰知道這一進來就再沒出去過。我們就在這裡同居了,一晃就是三年。這三年裡你爸雖然沒跟我仔細說過他們經歷了什麼,但從點點滴滴的片段裡我還是推測出了一些事情。開始的一段時間你爸總是顯得很不安,似乎在害怕什麼。那段時間他保持著每半個月出一次門的習慣,每次他都帶著兩個信封出門然後再帶回兩個信封,可無論是帶出去的信封還是帶回來的信封裡面只有一張白紙。日子就那麼平平淡淡地過著,我覺得很滿足,你爸也漸漸變得輕松怯意,有時候還說要帶我回hn的老家看看。第五年我生了你這個傻小子,你爸就又開始整天愁眉不展的。一晃又是三年他照例帶回了兩個信封,但這次有一封信是寫了字的。他的情緒開始變得躁動,每天都在門口走來走去的,我知道他有事卻又不敢問。可我管不住心中的好奇就偷偷看了你爸的信。那封信只有收信地址沒有發信人的地址,信封內一張白紙上寫著‘那東西醒了!它是個魔鬼,它傷害了我的親人!’落款的名字是歐陽棟。”
當唐親說出歐陽棟的名字時,房間有一次安靜了。
良久,房間裡突然響起了歐陽北燕的抽泣聲,繼而就是很放肆的哭聲。
“我知道絕對不是叔叔的,我知道!”哭聲稍減的時候歐陽北燕似乎自言自語地說道。
黑暗中唐少能聽出那是帶著幸福的哭聲,本來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聽了歐陽北燕下面一番話後他似乎明白了這幸福也是有理由的,雖然很牽強。
“叔叔說的應該是發生我兩歲那年的事。那時候我家住在香港,有自家的別墅。從我出生起,叔叔就住在我家裡。後來我想媽媽是不願叔叔住在我家的,因為印象中爸媽經常吵架,也經常提起叔叔的名字。有一天家裡很熱鬧,菲傭把家裡佈置得不同以往,後來我知道那天是聖誕節。也就是那天晚上家裡起了火。我長大之後收集了香港當年的報紙,從那些報道裡我知道我們家除了我和叔叔外全都死了,叔叔也被警方定為了第一嫌疑人,因為那場大火之後他就潛逃了。但我從來都不信叔叔是殺害我一家的兇手。我有段時間我不停地追問他,他什麼也不說,而且每次問過以後他就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很久。我知道他在房間裡喝酒,可每次他出來以後又變得跟沒事人一樣。長大以後我不再糾結叔叔是不是兇手,因為我堅信他不是。”
“那年唐少他爸也為這件事苦惱了很久,有段時間常常從噩夢中驚醒。最終離開了,關於他們的秘密也被他一起帶走了。離開之前他囑咐我不要讓我們家傻小子離開這個地方,最好一輩子都呆在大山裡。或許是為了跟他賭氣,我並沒有按照他的話做。雖然沒親自教他但還是送他去上了學,心想著就看他自己的命運吧,有出息就自己走出去,也不算我違揹他爸的囑託。”
“他們有著自己的秘密,他不想告訴你們。也一定是為了你們好。”安靜了很久的阿虎突然開口說道。
“你又是誰?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還有你這樣的親戚呢?”唐少的話語不甚友好,因為他現在嚴重懷疑這個唐少虎是自己老爸和小老婆生的。
“我是個孤兒,是唐爸爸把我養大的。”擁有黑石吊墜的阿虎顯然明白唐少表現得如此不友好的原因,開門見山地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