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清明夢的人很少,所以這個概念的普及率不高。”黑瞎子話鋒一轉,“我跟你說這些,並非要你一定相信。只是想告訴你,也許從現在開始,資訊素不再是我們所熟悉的那個東西了。這可能只是個開始,我也不知道這件事預示了什麼。”他頓了頓,無所謂地笑道:“不過那些事情我以前就沒怎麼搞明白過,或許你們到了下面真能找到些什麼吧。”
他抬腕看了看錶盤,吹聲口哨,“我在這地方待的時間夠久了,霍家的隊伍該等急了。”
悶油瓶看向我,我點點頭,邁開前進的腳步。
黑瞎子說的那些未免天馬行空,我從未做過那種夢,也從未聽旁人說過那種夢。其中的門道,誰知道是不是他臨時瞎編的一套說辭?但是又說得確實有點道理,這裡面似乎有個相當關鍵的點,我還沒參悟透。
這是貨真價實的巖洞,一點泥土都沒有。而且甬道修得非常窄,兩人並行巧巧能緊挨著透過。
雖然比盜洞寬多了,但這環境比下鬥時還差。若是一般的古墓,往土裡打個盜洞,鑽下去便是。即使有千種機關,不論花樣如何變化,離不開打洞的中心思想,就算搞砸了也能打洞尋個出路。可是這石洞裡,鑿個窟窿都費勁。如果被堵在某個地方,那就真的堵死了。
從頭到腳,周圍那些石頭表面粗糙凹凸,彷彿這甬道只是開鑿出來用作通行,簡單粗暴,甚至還很原始。與上面那個工程比起來,手筆十分敷衍。
途中又看到一些二次開鑿的痕跡,不知道是想拓寬還是挖出什麼東西,致使甬道的形狀好像被狗啃過一樣。不過重點都不在於此,我研究了一下這石壁的材質,由於開鑿而留下了亂七八糟的紋路,但是它本質上是一種我見過的“石頭”。
這種材料經過不同的鑿刻,表面的粗糙度不同,光照下的光澤也就有所不同。它的顏色是非常深的,乃至於接近黑色。我想了想,遇到它的次數還不算少,以往每次産生什麼奇怪的新情況,總是伴隨這石材的出現。
一兩次興許是巧合,多次下來就不得不讓人起疑,是不是那些事情的根源就在這裡?但是這麼大批的石頭,佔據了巖洞的所有空間,還是第一次見,以前遇見的更像分離出來的部分。
這樣的規模,在我所見過的地方裡,唯一能匹敵的可能只有秦嶺那棵巨樹。想到這,我心中一動,莫非真的是同種材質嗎?秦嶺裡的樹是青黑色的,所以一直覺得是青銅,不作他想。我看了看悶油瓶,他也覺得這個不簡單,一手撐在洞壁上,顯然想到了很多。
往深處行進,開鑿的程度越來越大,甬道也隨之擴寬。漸漸地,地上顯出一道凹痕,不太明顯,筆直地不斷向前延伸,似乎是車軲轆碾出來的轍印。但是我又照了另一側,並沒有這樣的印子。
我想當然覺得車轍應成雙出現,轉念一想,獨輪車也不是不可以。這地方的存在本就十分突兀,再來輛什麼車,豈不是更匪夷所思了?
小滿哥的反應表現得很奇怪,就好像又不服管束似的。我和悶油瓶對視一眼,心知這地方諸多古怪,怕是有東西刺激到它了,接下來會出現什麼,誰都不能保證。於是我停下來,讓我兒子待在原地不許動。
它也知曉我的意圖,聽到命令後乖乖坐了下來,我倆在它的目送下繼續前進。
眼前似乎看到了盡頭。手電的強光照出個模糊的輪廓,我眯著眼睛一瞧,視野遠處像是一戶人家的房子。之所以給我這樣的印象,是因為一看就又小又簡單。我有點神經質地回頭看了看自己來時的路,以確認一下,這個與周遭環境脫節的東西不是我所幻想出來的。
這樣一個詭異的巖洞中,別說砌牆封瓦了,運根木材都困難萬分。我們走近後,發現還有更絕的。因為沒有土層,地基直接裸露在外,很低的一層。我蹲下身稍作打量,很有古法的味道,但更像是擺個樣子,畢竟在這地方派上的用處不大。
我心說張家在這裡留下的,就是這個嗎?從年代上看挺古老。我不禁問自己,如果我是第一個發現沙漠下秘密的人,我會做什麼?我建這樣一個東西是為了什麼?
悶油瓶已經推門進去了。雙開式的門扉不知有沒有做過防潮處理,但是朽化得厲害,也正說明這裡一直有水氣縈繞。我從原先看房基時跪趴的姿勢站起來,大概是動作過猛,出現了一瞬的眩暈。
我心想著難道是忘了補充營養出現低血糖的症狀?應該過個幾秒就好,誰知越發地頭暈眼花,一團金星亂轉,腦袋裡突突地疼。我站在原地沒有繼續走,遲遲緩不過來。
悶油瓶出來找我,他折返出屋,站在我面前扶著我。我聽見他叫了我的名字,但我沒法回應他。又出現了尖銳的耳鳴,嗡嗡的雜音裡,隱約傳來一句話。並不是悶油瓶,而是像另一個人在說話:“要去哪裡啊?”
帶著三分惱怒,三分反抗,三分乖戾,還有一分疲憊。
“哦。”
這是一半妥協,一半不情願。
我幾乎都能想象得出,說這話的人是怎樣一副表情。
來回不過幾秒鐘,耳鳴消失了。也看得清眼前的景象,這陣眩暈倒是來得快走得也快。我恢複後急忙環視四周,視線掃過每個方位。這裡除了我們之外,空無一人,安靜得能聽見心跳。悶油瓶見我沒事,便先松開手,我又抓住他的手臂,“你聽見黎簇的聲音了嗎?”
悶油瓶皺眉看著我,認真地搖頭。我這時有些茫然了,那肯定是小鬼頭的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為什麼悶油瓶反而沒聽到?
我微微仰頭,看到坑坑窪窪的洞壁,心說難道聲音是從別的地方傳給我的?黎簇其實不在巖洞,而是在上頭那個工程基地裡?或是還在沙漠上?但仍無法解釋,為何這聲音只有我接收到了。
這裡有無數奇怪之處,我深吸一口氣,決定暫且放一放。我跟在悶油瓶身後踏進門裡,發現屋裡密密地堆放著石磨一樣的東西,都不方便落腳。我左右看了一圈,牆邊的更是壘得很高。有的石盤擺放得十分工整,有些則胡亂丟在地上,好像被洗劫了似的。
這些是開鑿出來的成品,我知道石盤裡有什麼。我猜它們就是原型,蛇卵在“石頭”中孕育,藏在類似氣泡的孔洞裡。
“原來你們家曾經是個養殖大戶。”我對悶油瓶道。
在石盤的側面,有幾個字雕在上面,表示方位,似乎是指示石盤來源的區位。我心道看來這些工作做得很細致,開採個蛇礦都做出了資料庫的感覺。圓盤的形狀便於移動,一個個滾在地上,怪不得留下了那些轍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