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雲隨手一抓,攬過韁繩,低喝一聲:“籲。”
那騾子彷彿見了祖宗般,登時就老實了,原地打轉踏了兩步,停下去勢,而板車上東倒西歪的酒壇子卻停不下來,邊沿幾壇骨碌碌地滾著,離了木板。
“我的藥酒!”中年男子妄想接住酒壇般伸出手,可他沒有隔空取物的本事,自然徒勞。
蒼碧幾乎要出言安慰,損了幾壇酒,總比傷了人要好,還沒開口,只連雲前跨一步,錯到車前,手腕令人眼花繚亂地一翻,不知怎麼就把連著板車與騾子的粗繩解了下來,再抬手一揚,那繩子猶如生出靈智般,兩頭倏地飛射出去,挨個困住要落地的酒壇,他手再一收,便力挽狂瀾,把圓壇子帶回了原位。
“好身手!”有人叫道,這一聲喚醒了目瞪口呆看熱鬧的行人,人群中頓時爆發出潮水般的喝彩聲。
當事人卻毫不自知般,把系繩重新綁回原處。蒼碧跑上去,蹲下身,對被嚇懵的母親道:“沒事吧?”
“娘,哥哥好漂亮,我要嫁給他!”小姑娘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攥著母親袖子,指著蒼碧道。
那母親見女兒一點事沒有,鬆了口氣,連聲道謝。買藥材的中年男子也趕了上來,鼻涕眼淚還沒擦幹淨,握起連雲兩手:“小兄弟,真是謝謝你啊!不然我這一車上好的藥酒就毀啦!”
連雲抽回手,二話沒說走了。
男子一臉茫然看著蒼碧:“小兄弟這是?”
“可能……”蒼碧擅自揣摩了一番,“被人謝了,不知所措?”
連雲腳下一頓,彷彿被說中了心事,片刻後,繼續向前,拾起包好的藥材,轉身交給男子。爰爰和城旌手腳也利索得很,只這一會,就把地上的貝幣一個不差地攏了起來,交還給男子。
那男子點也不點,豪邁道:“不用還我了,這些你們都拿去吧,反正也多不了多少,算是謝禮了。還有……”他捧了一壇酒,開啟蓋子,遞到離自己最近的城旌面前:“這是今年新制的藥酒,滋陰補陽,男女皆宜,送給你們了!”
城旌聳聳鼻子一聞,整個腦袋差點要飛天,裂開嘴笑道:“好東西好東西,那我們就收……”
“等等。”連雲接過酒壇,聞了聞,“這酒苦嗎?”
“藥酒嘛,總是有點苦的。”
三隻小妖剛泛起的興奮勁,被這一句打壓得吹燈拔蠟。
“有沒有甜酒?”連雲問。
“倒是有的。”男子轉身換了壇酒送上,“這壇是百花釀,雖說甜,但沒什麼功效,還便宜得很……”
“就要這壇。”連雲詢了價,又把貝幣付回去,那男子說什麼也不肯收,連雲便往板車上一撂,牽起蒼碧,扭頭走了。
城旌與爰爰興致高得很,捧著酒壇子,隨著兩個老大,買了一籃子下酒菜,趕在夕陽落盡前回了海神廟。
城旌倒了滿滿一碗甜酒,仰頭一飲而盡,臉霎時就紅透了,傻笑道:“好酒好酒!爰爰,來!”爰爰就著碗裡的殘液,舔了一小口:“甜!無煙,你也嘗嘗。”
“連雲,我能喝嗎?”以前在逍遙界,偶爾也有過路的牛鬼蛇神販賣各種美酒佳釀,連雲一概不讓他碰,而且蒼碧在青殷樓裡,喝了一次,完全是一杯倒,便不怎麼敢喝,但看城旌和爰爰的滿足樣,心下有些按捺不住。
連雲自斟一杯:“想喝便喝。”
蒼碧還有幾分顧及,爰爰已經端著斟滿的酒碗送上來,他接過抿了一口,又香又甜,果然是人間美饌,再配上油香豆腐,簡直堪比一朝飛升,只是兩口下腹,腦子就有點混沌了。
等到整壇酒喝盡,一虎一兔捂著肚子露了原型,連雲一揚手,關上廟門,免得過路人見了廟裡有老虎,嚇得魂飛魄散,攬著蒼碧繞過神像,去了另一側休息。
這一壇子其實大多都下了連雲腹中,他反倒是最清醒的,倒是蒼碧,只喝了半碗酒不到,毛尾巴晃晃悠悠地擺了出來,一頭幻黑的青絲彷彿鍍銀,從頭頂一寸寸直褪色到沒一縷發尾,整個人再也站不穩了,撐起身子往前一倒,連雲忙伸手接人,穩穩把蒼碧攬住。
“唔……連雲……熱。”蒼碧扒拉著領子,扯開衣襟,雪白的肌膚露了出來,散亂的白發恣意流連在周身各處,鎖骨的凹處透著燭光照下的影子,直把周圍肌膚映得更加無暇。
連雲也不閃避,環著他的腰往上扶了扶,撩開垂在蒼碧臉龐一縷俏皮的發,讓兩人平視,定定看了一會,手一收,把人牢牢擁進了懷裡。
他頭枕在蒼碧肩上,呼吸間也帶著濃重的酒意,撥出的熱氣噴在蒼碧耳際,惹得蒼碧直縮脖子:“癢……”
“蒼碧……”連雲緩緩道,“你知道我為何不讓你飲酒?”
“為何……”蒼碧迷迷糊糊地回著,心神被酒擰成一團氤氳。
“你喝了酒便是如此,一臉無辜地做著魅惑的事,醒來卻什麼都不記得。”連雲道,“這模樣若是被人看去了,讓我怎麼忍住,不把他們眼挖出來,讓我怎麼耐得住?”
“耐不住……”蒼碧兩手不老實地揮著,總算找著落處,環在連雲脖頸上,“耐不住……我喜歡連雲……耐不住……”
連雲稍稍拉開兩人距離,看著蒼碧,墨色的眼裡映著白色的身影,深刻得彷彿掘都掘不出來,他緩緩靠近:“你當我耐得住?”
兩人唇瓣相抵,霎時,壓抑了上千年的情愫在心頭炸開,連雲手緊緊扣著蒼碧肩頭,幾乎要把他嵌進懷裡,舌一寸寸侵入軟糯的口腔中……
“唔……”蒼碧不舒服地哼了聲,連雲立時彷彿被雷擊般推開身子:“我弄痛你了?”
“連雲……”蒼碧呢喃著,迷濛的翡翠瞳漾出一汪春水,笑成月弧的眼看著連雲,把唇送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