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說的熨帖到位,讓鄺露瞬間對他又是佩服又是感激。他明明是鮫族王子,就是海底未來的王。但他身上沒有一點倨傲之氣,反而謙和有禮,處處細致體貼。他心細如發洞察人心,卻不利用那份心機去強人所難,而是用來體貼他人。鄺露看著那雙深邃的藍色眸子,覺得這樣好看的眼睛若確能如傳說中那樣“泣淚成珠”,真是一點兒都不稀奇。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鄺露今日真是再次見識到了。就算可能不能成為駐海仙官,若能結交一個慕容這樣的朋友,鄺露也是三生有幸。”
聽到她沒有再叫自己“慕容王”,鮫人王子也是一陣愉悅,這仙子看起來心性純良,溫柔大方,天海之間的溝通,正需要這樣的人,自己倒是很希望她能接下這個任務。他品了品她誇自己的話,知道她是真心誇贊,絕非客套,不過……
“再次?”他忍不住反問,想知道這之前是誰?她眉間遮不住的憂傷牽掛是不是和那人有關呢?
“呃……”鄺露難以解釋,這個鮫人王子明明和心中那個人的清冷氣質完全相反,卻總能讓自己聯想起他來,總覺得如果那個人肯卸下心中的包袱,卸下那層淡漠,那麼大約就是慕容這般樣子。因為慕容,自己記憶中潤玉幾千年前還是夜神時的快要模糊的樣子再次清晰起來,所以脫口而出了那句“再次”。
這次又是慕容體貼的主動越過這個話題,他自顧自先坐下清空棋盤,比了個“請”的手勢,兩人就開始下棋。
坐在涼亭裡,因為慕容的原因,空氣中不僅濕潤清涼,還帶著一種來自海底的獨特氣息。慕容自詡棋藝高超,沒想到鄺露竟和自己不相上下;鄺露以為天界已然足夠包羅永珍,沒想到慕容講起的海底風景有許多自己聞所未聞,越到後來兩人興致越高,暮色降臨時還意猶未盡,約好了下次繼續對弈聊天,兩人才散。
別了慕容辰後,鄺露思念潤玉之心,更加深切,尤其是思念還是夜神時的潤玉。
夜深人靜時,鄺露在布星臺上對著繁星細細端詳手腕上的夢珠,都是藍色的所見夢,是自己在他身邊的點點滴滴。
“如果能長久儲存就好了。”她不無遺憾的喃喃自語。
幾千年來從來沒有過他的所思夢,應該是他將自己的所思夢加了結界吧?也是,天帝所思,豈容他人窺探。幸好沒有鎖了所見夢,應該是希望魘獸多少能從他那裡食到一些夢境,這樣魘獸才能和主人更加心意相通。
鄺露將夢珠捂在胸口,面含嬌羞的微微翹起了嘴角猜測:今晚,他會再夢見我嗎?會是在所思夢裡嗎?
布星臺上的仙子對著繁星猜測時,璇璣宮裡,潤玉確實正沉浸在一個夢境裡。
夢裡的畫面,正是他送她玉蘭發簪那天的畫面。
玉蘭樹下,陽光斑駁,一個碧色的身影坐在石桌前睡著了,魘獸也趴在她腳邊。夢裡的潤玉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輕輕地,不驚動她的,碰一碰她微微粉紅的臉龐。
手已經伸出,慢慢的,指尖接近————就要碰到時,周圍突然迅速變暗,暗成一片猙獰夜色,張牙舞爪的想要吞噬一切,一陣刺骨寒風吹起,玉蘭樹上的花葉瞬息凋零,他自己雙手間正握著另一個女子的肩膀。
————那是錦覓,三千年前的錦覓。她一臉厭惡和冷漠,幾乎歇斯底裡的對他怒喊:“你不懂!也根本不愛!那不是愛————!”
“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夢裡的他,用顫抖的聲音不斷道歉,不斷請求。
可是近在咫尺的她似乎聽不見,怒喊之後,眼神空蕩蕩,冰涼一片,帶著一點央求,氣若遊絲:“求求你了,放我走吧……”
潤玉一愣。
放我走吧————是誰?最近又說過類似的話?
他在混亂的意識裡努力回憶著,想起一個老父親,無奈又誠懇的聲音:“懇請陛下,放她走吧————”
霎時,一句話打碎了時空,夢境裡充滿了這兩個聲音,幾個女子倒下的畫面不斷重複。
先是母親。
再是錦覓。
最後,是那道碧色的身影。
“鄺露————!”
噩夢中的人一聲驚叫從夢裡醒來,汗水淋漓,大口喘著粗氣,眼裡有受傷和害怕的光。潤玉坐起身,環顧一下四周,確定方才是夢一場,牙關緊閉拉長呼吸,想強迫自己快速冷靜一下。
“嚶嚶~~”耳邊傳來一聲小獸的鳴啼。
潤玉還在夢的恐慌裡沒有回神時,就感到有個毛茸茸的溫暖頭頂在自己抓著床沿的手背上輕輕的蹭。
龍之噩夢,魘獸有感。本來正在外面食夢的小獸,感到主人夢的氣息異常,立刻如一道白色閃電一樣劃破黑夜,奔回璇璣宮寢殿。千百年來,總是如此,從無例外。
過了好久,榻上的人才如夢初醒,恍惚轉頭對上床邊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裡面全是對自己的關切。
魘獸感受到主人氣息還在波動,踩著“噠噠”腳步聲走到一個案幾前,費力的叼起裝滿露水的瓶子,想倒一杯水給他喝,奈何自己嘴巴不便,試了好幾次才叼住細長的瓶頸,傾倒時又沒有準頭,杯子裡還沒倒滿,卻有不少灑在外面,潤玉看了無奈,下床走到魘獸身邊,溫柔的接過它口中的瓶子,撫摩著小獸嘴巴側面輕聲道:“好魘獸,我自己來吧,你不要弄疼了嘴。”
說完順勢在案幾前一坐,這樣一來幾乎和魘獸眼神平齊,在那關切的注視中,他拿起杯子倒了杯甘露仰頭一口飲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