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母故去、痛失所愛、天魔大戰等等曾經令他撕心裂肺,幾度失去心智的前塵往事,現在也似乎變得遙遠了,時間真是一味良藥。
“潤玉,你醒了呀。”忽聽得近在咫尺有個嬌媚的聲音。一回頭看到一個女子只穿著貼身小衣妖嬈側臥在身旁,正含笑用指尖擺弄著他的一縷青絲。
“鄺露!”潤玉驚得立刻翻身跳起,縱使是慌亂中也沒有一個不穩的多餘動作,照樣身姿蹁躚,清淺的眸中一潭湖水亂了亂,立即又鎮定下來,再次開口:“彥佑!”
語氣裡七分無奈三分怒氣,揮手凝聚起一股力量,劈頭朝那人額頭上砸下。
“哎呦!”那人來不及躲閃痛的向後倒去,發出的聲音卻是男聲,身形順著那股力道一個打滾,現出本來面貌,原來是一名穿著翠綠色衣衫的倜儻男子。
“看來我這宮殿的結界要加強了,免得你下次又擅自闖入,胡作非為”潤玉衣袖一甩,一向沉著淡定的他,似是真有些生氣,自顧自開始穿衣。
“嘿嘿,辨別的越來越快了嘛,本來以為趁你還沒特別清醒的時候,幻術能多撐片刻呢!”彥佑吊兒郎當湊到天帝眼前,稀奇道:“我明明已經用新學的隱息術,隱藏了自身氣息,說!你為什麼還能辨識出來?”
潤玉已穿好外衣,身姿挺拔俊朗,眼神清澈銳利,不複片刻前的迷茫,他瞟了彥佑一眼,將他從眼前推遠,嘆口氣正色道:“鄺露向來端莊穩重,你再胡鬧,也不該拿她來鬧。”
旁人若是聽到天帝這樣的語氣,定會驚訝。因為天帝向來以氣質清冷著稱,雖是一個體恤群臣的天帝,但言語之間總是沉著冷靜,波瀾不驚,讓人聽不出情緒。而此時語氣雖也平平,卻沒有平日的疏遠淡漠,甚至還有一絲無可奈何。
也確實,這彥佑既不求名利也不求修為,但求瀟灑自在,所謂無欲則剛,他又是潤玉的義弟,從不把潤玉當做天帝對待,常常胡鬧,潤玉也拿他沒有辦法。
“好好好,你這天帝真是做的越來越無趣了!虧我還為你準備了萬年壽辰大禮!”彥佑不滿。
不同於潤玉,彥佑是瀟灑隨性的散仙,每日總是嬉笑遊樂,其他本領一般,唯有幻力凝形的本領倒是已經掌握到了化境,憑著這身本領隨意出入任意場合,非熱鬧處不去,骨子裡透著歡樂,不管見了誰都要逗趣一番。
“大禮?”潤玉皺眉,“你又要送我什麼無用之物。”
“無用?你們天界的仙人們送禮來來回回無非總是什麼提高靈力的丹藥聖物,我送的禮物才是別出心裁!”彥佑憤憤,好似是蒙受了極大的冤屈:“哼,不懂欣賞!”
潤玉知道彥佑對於千年前壞了自己的大婚一事心有愧疚,這些年總是天上地下的尋來一些他口中所謂“美人看了一定喜歡”的物件,希望自己能再覓得好姻緣。不過自那場災難之後潤玉再也無心成婚,更不可能送禮物給哪個女仙。
“別出心裁是真,對我無用也是真,那些釵裙飾物我留著沒用,全都賞給鄺露了。”
聞罷此言彥佑不易察覺的挑了挑眉,面上倒是有滿意之色。繼而,他右手抬起作託舉狀,手上瞬間多了件疊好的白袍,可以看到領口精緻的金色龍紋,裡面隱約有金光流轉,華麗又大氣。
“罷了,這次是你的萬年壽辰,我不與你胡鬧,這身龍袍可是我專門找那上好的仙匠給你定做的。穿上看看?”
潤玉看看彥佑手中的龍袍,又看看彥佑,眼神警覺。這是他唯一一次送的比較正經的東西,反而讓人懷疑其中有詐。彥佑無視天帝質疑的眼光,強行將那龍袍往他懷裡一擲,催他去穿。
☆、彥佑送禮
當日辰時將至,該是每日天帝與仙官們議事的時辰了。
鄺露已備好需要用到的文牒,送至璇璣宮外,剛聽聞宮內有言語聲就知道是彥佑來了。璇璣宮本就安靜寂寥,潤玉做了天帝之後更是人人敬畏三分,能無視地位禮數與天帝頻頻來往的,只有彥佑一人。雖然天帝不說,但是鄺露知道天帝將彥佑視作兄弟好友,每次彥佑來時,天帝都會放下平日的淡漠,多幾分親和愉悅。
她不忍心打斷他這少有的輕松時光,於是在院內石凳上靜坐等候。直到聽見璇璣宮門開門聲,立刻捧著文牒迎向門口。
開門的剎那,鄺露看到天帝穿著一件自己從未見過的龍袍,不禁呼吸一滯。平日天帝雖也著龍袍,卻沒有一件比得上這件華美:一襲白袍,龍紋廣袖,看不出是什麼材質,從頭到腳竟沒有針腳縫合的痕跡,裁剪宛如天成,正貼合天帝的挺拔身姿,白的纖塵不染,竟比上好的綢緞光澤更甚,和頭上白玉螭龍簪交相輝映,萬字花紋的金色滾邊隱隱金光流轉,前襟兩邊各有一條金線繡制的龍圖騰,爪牙逼真呼之欲出,下擺上祥雲數朵,襯的天帝威嚴華貴,氣質淩雲。
“蛟龍在天”,鄺露心中默嘆。
“咳————今日的文牒都準備好了麼?”鄺露痴痴看了太久,看的堂堂天帝略有些莫名的心虛。
“啊……回陛下,準備好了。”她慌亂的收回目光,將文牒遞交給他,然後低下頭,聽著他翻動紙張的聲音,感到臉上有些發燒,暗自責怪自己方才失態。
彥佑不知何時已飄至院內,無聲息的來到鄺露身邊,饒有趣味的看著這一切,得意出聲:“怎樣,我送的龍袍,是不是非比尋常?”
鄺露莞爾:“原來是彥佑君送的,確實不尋常,想來一定也是彥佑君強迫天帝陛下穿上的吧,陛下本身向來素雅,不愛穿的華麗”,彥佑為人隨性,鄺露不與他多加禮節,只是畢竟是天帝好友,直呼其名也不妥,於是一向稱他“彥佑君”。
聽出鄺露語氣中的贊許,彥佑更是得意,下巴一抬提高聲調:“那是自然,我不僅擅長品鑒美人,畫出《六界美人圖譜》,其他眼光也是一流的。比如你這對耳墜,我一看就知不是凡品,不知仙子是從何處得來的呀?”
鄺露知道他是故意來問,不過照樣款款回應:“這耳墜雖是陛下體恤小仙,過節時的賞賜,但鄺露知道這是彥佑君尋來獻給陛下的,鄺露這廂謝過了。”
“原來是天帝陛下賞賜!”彥佑“恍然大悟”,又裝作迷惑不解的樣子:“不過我給他時,明明白白的說過,讓他送給心儀的仙子?難道……?”
“彥佑!”潤玉打斷他。
“鄺露,我先去議事了,你招待一下彥佑。他愛嬉鬧,說的話你不必當真。”
“是,鄺露明白。”鄺露垂手,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天帝飄忽走遠,鄺露有些慼慼然:“彥佑君,你明知陛下不過是隨手賞賜,別無它意,何必要開這樣的玩笑呢。”
“他呀,早就不是美玉一段,而是石牆一堵,需要人來點化一下。”彥佑搖頭晃腦轉向鄺露。
鄺露是太巳真人之女,雖不是傾城傾國色,卻自有其嬌憨可愛之處,這些年輔佐天帝,心無雜念,機巧聰慧從未出錯,如今退去小女兒的莽撞稚嫩,多了分沉靜溫婉,任誰見到也忍不住贊美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