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湛立刻扔下行李就要過去,但是轉瞬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於是拉了施天辰一同朝那邊走去。
可能沒料到會有人過來,吸煙的人愣了一下,隨即目光便定在施天辰身上,無聲的笑了笑,算是打了個招呼。
看到他白湛也是一愣,閆關濤和記憶裡的樣子相去甚遠,怎麼老了這麼多?再定睛細看,原來對方是帶著妝的,花白的假發套和故意畫的老年妝,打過招呼後,白湛忍不住問道:“閆先生,您飾演的是哪個角色?”
閆關濤在窗臺上隨意把煙頭按滅,說了個角色名。
白湛一聽,心裡就是一堵,這個角色是主角的父親。
記得對方也就比自己大三、四歲,現在不過四十左右,怎麼就到了要演另一個幾乎同齡的男人的父親的階段了?
何況閆關濤屬於骨相奇好的那種臉型,掛得住肉,耐老,四十歲正是男演員的黃金年齡,他認為卸妝後的閆關濤不會比那個聞遠差,而且這個角色的戲份和施天辰幾乎差不多,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
因為得了白湛的叮囑,在這位前輩面前,施天辰表現得很是乖覺:“對您早有耳聞,原本就想借機請您指點一番,原來這場戲正是要和您吵架,到時請您多擔待了。”
閆關濤又摸出一根煙,瞄了眼施天辰:“就是你演主角年輕的時候?挺好,你扮上古裝肯定錯不了,不過可惜,和我吵架那會你還是個打魚的小子,戲服不好看。”
“好看不好看我不是很在乎,主要是想多練一練演技。”
閆關濤對他的話沒什麼反應,只是在打著火機時問道:“來一支嗎?”
施天辰:“不用,謝謝,我不吸煙。”
聞言,閆關濤吐出口中的煙霧,笑了:“慢慢的你就知道啦,煙是最重要的東西,演員是什麼,就是坐在板凳上等,等你的戲,沒有一支煙在手,哪有精神挨下去。”
這番話聽得白湛很是酸楚,他站在旁邊一直在用力盯著閆關濤看,企圖透過重重妝彩辨認出舊友昔年的模樣。
這時他終於忍不住插口問道:“今天沒有您的戲份吧?為什麼要裝扮上呢?”如果沒記錯的話,父親的戲是和施天辰一起的,施天辰今天傍晚才到,即便當晚開拍也不至於讓閆關濤這麼早就裝扮上。
閆關濤滄桑的面龐隱在白霧後面,緩聲道:“嗨,一個小配角,讓候著就候著唄,本來說要拍一段單人的戲,結果下午又說不拍了,化妝師還沒跟車回來,這頭套我自己搞不來,怕給拆壞了,就等等吧……”
白湛想起下午見過的主演聞遠,同樣是沒有上戲的狀態,人家是一身輕裝,配角卻要全副武裝隨時候命。
暑末,又近湖,空氣又悶又潮,他只穿單衣短袖都出了一層汗,尤其這種古裝假發要和特效妝結合著戴,在發網和頭皮之間還有一層膠樣的東西,更別提老年妝要做出面板鬆弛的褶皺,可不僅僅是粉底和陰影能做出的效果,他們當演員的最討厭特效妝,汗都悶在裡面,很不舒服。
當演員確實辛苦,但這個演員不是一般人啊,他是閆關濤,是當年一舉成名,比自己起點還要高幾分的閆關濤啊!
難怪下午在片場打聽閆關濤時那幾個小年輕俱是瞠目的樣子,他們都不知道閆關濤是誰。
面前這個一根接一根吸煙,不時苦笑兩聲的男子,哪裡還有當年意氣風發的傲意?
記得當時《陌上桑》殺青後,他倆曾相約,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再合作一次,還扮兄弟,但是這個約定是沒有機會兌現了。
一直到臨睡前,白湛的心情都很低落,那是一種隱秘的無法對人言說的落寞。
他真的很想以許珮的身份再和閆關濤喝一場酒,問問他:你甘心嗎?
為什麼不幹脆息影算了?
用手裡的積蓄隨便做什麼都比現在強吧?
非要在圈子裡載沉載浮,眼看新人一茬又一茬,最後把你拍死在沙灘上?
一輩子不紅沒什麼,怕就怕,紅過,但是卻淪落至為他人作嫁衣裳。
條件所限,又是和施天辰分在同一間房,不過這次是裡外兩進的套房,白湛先沖過澡,還不想睡,站在露臺吹風,天空是濃稠的墨藍色,星子像一把碎砂灑在天上。
“其實,現在看來,許珮的離世也是一種幸運。”施天辰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他的旁邊,夜風帶來他身上清新的須後水味道,白湛聞言納悶的轉頭看向他,後者很少主動提起許珮,“”
“其實,現在看來,許珮的離世也是一種幸運。”施天辰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身旁,白湛納悶的看向他,這人平常很少提起許珮。
施天辰接著說道:“尤其是對一個優秀的演員來說,讓喜歡他的人只記得他風華正茂的樣子,也是一種慈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