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太轉過頭,滿意地看向梁見鋮,打算和他套套近乎:“你是顧總兒子吧,去年我們在和悅的高爾夫球場見過面……”
梁見鋮對黃太的自我介紹充耳不聞,徑直強調:“抱歉,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說明小姐髒,而是你的嘴挺髒的……”
梁見鋮真的很少懟人、罵人。就算去年 aggie在他面前發瘋,他也只是說讓她重回幼兒園接受三觀教育。他不擅長罵人,並不代表他不會以牙還牙,把之前黃太對明汐的侮辱原封不動地還回去。
老梁以前常說他,要讓一個人不好受,他有的是辦法。
一個鄙視至極的眼神,有時候比罵一句難聽的髒話更具殺傷力。
同樣,梁見鋮也不太喜歡以高高在上的姿態淩駕於他人之上,尤其是面對一位長輩女性。不喜歡,不代表他不會——
此時,他居高臨下,唇角下撇,眼神近乎冷酷地盯著對方。
他的面容無比冷淡,身上散發著尊貴身份帶給他傲氣和滿不在乎的氣質,充滿憎惡的眼神彷彿回到了他少年時期才會有的疾惡如仇。
凜冽而嫌棄,毫不掩飾地直視著黃太那張因不可思議而驚愕得無法反駁、戰戰兢兢的臉。
他徹底拋開了自己一貫的風度、體面與教養。
當黃太前面對明汐說出那些傷人的話,相比明汐,他才是氣瘋的那個人。
梁見鋮並非不瞭解當下的社會現實,尤其作為一個既得利益者,他的確很難真正設身處地去共情一個外地打工女性所面臨的困境。但他知道,一個容貌出眾的女孩在職場中可能會獲得一些便利,那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長得好看無疑是一種優勢,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然而,人性中陰暗的一面在於,對於那些沒有家庭背景和職位優勢作為支撐的漂亮女孩,更多的是遭受拿捏、輕視與折辱。
黃太對明汐說出的那些話,顯然是事先調查過明汐的身世背景。倘若明汐不是外地來的,就只是海港一個本地女孩,黃太都不會如此血口噴人。
這些潑嚮明汐的髒水,不僅潑在明汐這張漂亮的臉,還潑在了她無依無靠、無人撐腰的現實。
毫無疑問,這會梁見鋮拋開了所有顧慮,只為給明汐撐腰。
“你是……黃太吧。我見過你,不過印象不太深了。但你的先生黃總我倒是認識,在電梯裡經常碰見。還有你的伯伯,那位從臺灣回來投資的黃世宗,他和我母親是比較相熟的朋友,我偶爾也聽母親提起過幾句。”
梁見鋮不動聲色地搬出了黃太背後真正的靠山,以一種雲淡風輕卻又熟稔的口吻,拿捏著那種他平日裡最不屑的圈子裡的說話方式。他伸出手,沒有搭在明汐的肩膀上,而是以一種平等的姿態,輕輕地握住了明汐的手。
黃太瞬間情緒失控,臉上的表情扭曲變形,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黃世宗對人謙遜有禮,做事也厚道的,怎麼會有您這樣輕率、仗勢欺人的親戚呢?”
“我……”黃太試圖為自己辯解,話卻卡在了喉嚨裡。
看到黃太這副模樣,明汐想起了趙陽。
她的手被梁見鋮緊緊握住。
一股溫暖、強大且堅定的感受,從相握的手傳遞到她的心上。從梁見鋮拋棄矜貴謙讓的做人風度,用最直接、最淩厲的語言為她回擊黃太,她整顆心都是麻麻的。
有那麼一點快意,那麼點亢奮,還有一點兒難為情。更多是,她體會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從小到大從沒有感受過的安心感。
彷彿此刻她墜入深淵,也有人陪著她。
電梯抵達負一層,明汐在這兒上班這麼久,還是第一次來到負一層的停車場。
電梯開啟,被狠狠羞辱了一番的黃太腳步有些踉蹌,急於離開這裡。
話說到這份上,梁見鋮也沒有再攔人。
在黃太快步出去之際,梁見鋮說出了最後也是最重要的話:
“黃太,你剛才出言諷刺的明小姐,是我個人非常尊重、欣賞的,也是我最好的女性朋友。你對她無中生有的汙衊,讓我極為憤怒,無法坐視不管。多有得罪之處,也無需您的包涵。看在黃世宗的面子上,我給你一句警告:造謠生事,只會自食惡果。”
黃太臉色鐵青,猛地轉過身,抬起顫抖的手指著梁見鋮。
“你……”
梁見鋮終於恢複了慣有的風度,用冷淡的眼神注視著黃太:“黃太慢走。”黃太無言以對,最後只能惡狠狠地瞪了明汐一眼。明汐學著梁見鋮的樣子,雲淡風輕又無所畏懼地朝黃太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