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老於這麼說。
她初中實在是太皮了,沒有一點好學生的樣子,偏偏成績又次次第一,讓班主任頭疼得要死。闖禍惹事的那堆人裡少不了溫璨的名字,有時候各科老師也會和班主任反映,說她上課又和哪個同學講話,或者發呆,反正沒在聽課。
以至於老於隔段時間就要給她換個新同桌。
初三下半學期,還有一百多天中考了,老於沒法,把最不愛說話的宋清闌調到她身邊。
他心想,這回應該好了,宋清闌估計都不會搭理她。
誰知道這小兔崽子居然直接帶著宋清闌一起逃自習課去看運動會?!
於義良領著兩個人去食堂吃飯,給他們刷飯卡。三人坐下後,他擰開保溫杯的蓋子,喝了一口枸杞菊花茶,在熱水冒出的絲縷白氣中深沉回憶道:“溫璨啊,你真是我這麼多年以來帶過最特別的學生。”
哪怕已經過去這麼久,哪怕之後他又帶了好幾屆,仍然是最特別的學生。
溫璨尷尬地埋頭吃飯,老於和宋清闌一起坐在她對面,她說:“……給您添麻煩了當時。”
“老師也沒有批評你的意思,只是你那個時候實在太……”於義良說著,沒了後續,反倒嘆了口氣。
“還有你,”他扭頭盯著宋清闌,“我是真不明白,你怎麼還能和她混到一塊兒?”
於義良實在佩服。
宋清闌沉默眨眼,好久,才冷靜道:“老師,我們沒有影響成績。”
“影響成績還得了?!那我非得把你倆痛批一頓。”於義良說著說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他又抿茶,多年過去,眼睛依舊銳利精明,盯著虛空:“那會兒啊,辦公室別的老師都說我撿到寶了,班上有個溫璨,成績從來不用操心,次次年級第一。我說哪能啊,這小姑娘不給我惹禍就不錯了。當初你倆做同桌那段日子,我本來還尋思著,宋清闌能鎮一鎮你,讓你少說點話。誰知道你那麼大能耐,帶著他一起違紀,真是……”
“別以為老師沒看出來,你們那會兒,是在談戀愛吧?”於義良話音一轉,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突然提起。
“咳——咳咳、咳……”溫璨被班主任這話一嗆,嘴裡的飯都沒嚥下去,猛烈咳嗽起來。臉都漲得通紅,還要搖頭否認,“冤枉啊——”
“我們是很純潔的同桌關繫好嗎!”
於義良狐疑地瞧她:“我還能感覺錯?老師只是不說,你們還真把我當瞎子,班上哪幾個在談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你那性子,眼睛都要黏他身上了!後來把你們調開,還無精打採那麼久,幾個老師都跟我說真是奇了。”
“我哪有?”溫璨瞟過宋清闌,捏著筷子的手都不動了。
溫璨其實已經記不清了。
記不清自己從前有沒有如班主任口中所說那樣,眼睛都要黏在宋清闌身上。
但當宋清闌不再是她同桌後,她確實頹然了好一段時間,連和別人說話都沒了興致。上課就安安靜靜地寫作業,幹自己的事,或是手支著腦袋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課。
不過溫璨自認療愈能力很強,更是記憶力很差,有些事說忘就忘,執念說拋就拋,從來不鑽牛角尖。
所以後來她又恢複了以前的模樣,開啟新的旅程。
高中後她就安分了許多,不再闖禍,也沒再幹過什麼出格的事。從不對別人太過上心,更不會拉著同桌做一些亂七八糟的事。
溫璨把這自然地歸結為,長大了。
於義良陪著他們吃過這頓飯,絮絮叨叨地講了許多,都是當初發生在班上的。以前說給他們聽不合適,如今時過境遷,倒成了熱鬧卻遙遠的舊事。
溫璨沒覺得班主任話這麼多過,聽了許久,某個瞬間無意中發覺老於臉上的笑容時,才意識到他在懷念。
她也不知道老師在懷念什麼。
後來想,或許是那段雞飛蛋打、不同尋常的日子,也給老於枯燥的生活添了幾分生機和活力吧。
畢竟像她這樣的人確實很少。
“在想什麼?”宋清闌忽然問。
老於已經和他們揮手告別,溫璨此時正站在原地,盯著他被汗水浸濕的背影發呆。
溫璨搖搖頭,側臉問他:“你相信老於說的話嗎?”
“什麼?”
“相信……”溫璨沉吟,又朝他笑了。她雙眼彎成好看的月牙,語氣不緊不慢,“我那個時候,可能有一點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