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舒剛生下來,蘇妤便得了産後抑鬱症,在那個年代人們的認知沒有很健全,不瞭解産婦生産後激素急劇暴跌幾十倍的恐怖,覺得新手媽媽的眼淚比較矯情。
蘇妤一度病到無法母乳,婆家對此頗有微詞,到最後病情發展到不能再看一眼自己的小孩,一旦看到襁褓中蠕動哭泣的淩舒,會感到翻江倒海一般的窒息和驚懼,直想要找個樓跳下去立馬解脫。
當淩新旬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到妻子身上後,疏於對新生兒的照料,淩舒被有精神疾病的保姆丟掉,流落南方,失去蹤跡。
這也給了蘇妤重大的打擊,調養幾年身體,直到收養了淩蘇蘇,才帶給了她真正為人母親的快樂。
“我小時候是什麼樣子”自然是每個人會纏著父母問的問題,淩舒自然纏著養母問過。還沒有弟弟、沒有找到親生父母,一家人的生活平靜溫馨,養母回憶起來滿是憐愛:
“你小時候可乖了,夜裡從來不哭不鬧的,餓了就自己癟著嘴難受生氣,從不喊人起來喂夜奶。我想了下都怪你爸,怪他說‘小孩子要是夜裡哭鬧太吵了就把她丟掉’,你肯定是聽懂了。在養你之前我沒當過娘,我們那時候哪懂得那麼多知識啊,不曉得夜裡也要喂,後來鄰居大娘看到後都說你餓蔫巴啦。”
緊接著母女兩人笑作一團。後來知道了真相再往回倒推,淩舒才發現過往樁樁件件的蹊蹺——正常的人家,怎麼會因為新生兒的哭鬧就馬上想到丟棄呢?
這場同學小聚後淩舒有些不舒服。
眼皮和心髒提起來一個勁地猛跳。
她以為是看到了方涵敏母女情深後的觸景生情,可做了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還是哪哪兒都感覺不對勁。
是一種生物察覺到環境不安全後本能的提心吊膽,彷彿暗處潛藏著強大的捕食者,而她會是旁人的掌中餐。
甚至,在超市購買著日常用品,淩舒還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著她。
再行至拐角後猛然一回頭,身後空無一物,高度敏感的神經告訴她,她被盯上了。
淩舒找了超市經理想調取監控看看。
經理婉拒說:“女士不好意思,您可以直接說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如果您是有財物的丟失,可以報警後讓警察來查監控。”
捕風捉影地只是因為感覺被跟蹤去報警,是不會被受理的。
就算是跟薛懷躍說了,也僅憑著一種感覺,他不是神仙,他也沒辦法。
淩舒一路小心謹慎地回小區,在必經之路上仍舊屢屢回頭。
比起看到跟蹤的陌生人,更可怕的是什麼也沒有發覺,沒有痕跡,不安和恐懼卻怎麼也消散不了。
進了電梯後,電梯只有淩舒一人,被監視的感覺卻揮之不去。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並且不認為女人所謂的第六感只是憑藉著臆斷,自然界的雌性往往有著比雄性更加突出的敏銳度和邏輯能力,對天敵和災難的到來有高度警覺,只不過在人類社會中被汙名化成了女人的疑神疑鬼。
一定是生活中出現了某種異常,生物的本能預先給大腦示警。
淩舒仰著頭看電梯頂上的監控,她猜測的那個跟蹤她的變態也許就坐在保安室內透過攝像頭觀察著她的動向。
回到家後,淩舒還開了全屋的燈,把沙發底和床底都檢查了一遍有沒有藏人。
驚懼帶來的窒息壓迫感還是沒有消失。
淩舒想要吼叫著讓監視她的人滾出來,隨後用指甲猛掐著手心,試圖透過疼痛使得思維更加清晰。她把觀江景最佳位置的窗戶窗簾拉上了,又從廚房抓了一大把麵粉均勻地撒在家門口,想要透過這種偵探小說裡常見的招數捕捉到窺探者的腳印。
淩舒看看手上殘餘的麵粉,又看看門口,覺得這處小小的居所不在安全。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是一隻寬厚的、男人的大掌。
還沒回頭,淩舒驚恐地失聲尖叫——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