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濟時的一位老戰友,因為習慣於戰火紛飛的環境,直到今日也不能在絕對安靜的環境入眠,因此他每次入眠,警衛員都要為他燃放煙火——老首長習慣在槍聲中入眠。
喻禮走到時,後院已經熄燈了,沿路的路燈全部熄滅,微草在月光中晃動搖曳。
她走到院門前,輕輕敲了三下,虛攏的門即刻被人開啟。
後院管家一副明媚笑臉,“三小姐怎麼這個點過來了?首長剛剛睡下。”
喻禮輕點頭,語氣跟後院氛圍一般沉靜,“有事。”
“好,我這就去叫首長。”
管家接過喻禮手中的照明燈籠,通知了正廳侍候的人,在前面為她帶路。
到了正門前,管家止步噤聲。
喻禮站在廊下等了一刻鐘,正門開啟,喻濟時的秘書迎出來,“三小姐,您請進。”
喻禮第一次深夜來後山。
明明還是一樣的佈置,到了晚上,全然變了一個模樣。
喻禮走過層層繁複的簾幕,明亮的燈光隨著一道又一道帷幕的遮掩,走到最深處,只留一道極為昏沉的光影。
喻濟時身上披著厚重的毯子,面容隱在模糊不清光影裡,深邃的面容因衰老而顯得疲憊垂墜,他不再是年輕時威風凜凜的虎,只是困在病中的大貓。
只有不悅時,他的眼神才露出年輕時的鋒利冷銳。
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和藹溫和的,他的身體已經不能支撐起他的怒意。
喻禮坐在一隻矮凳上,望著博山爐裡裊裊上升的煙霧,“您打算怎麼處置二哥呢?”
她來得很急,因為擔心晚來一步,便只能收到“喻家二公子深夜在家中自殺身亡”的訊息。
在喻濟時眼中,抹去一條人命並不比抬一抬手困難。
只要一個眼神,就有無數人爭先恐後為他辦這件事。
而喻景堯本來就是個破綻百出的人,就算他真的死了,也沒有人為他申冤,反而會扒出他的層層罪狀,證明他自殺身亡的合理性。
喻濟時說:“程濯不是給了兩個選擇嗎?”
喻禮心平氣和,“您知道的,根本沒有拔擢進京的何家人,也沒有一個犯事的程家公子,程濯只是借了殼子跟您講故事。”
喻濟時道:“他的故事講的好,啟發了我。”
喻禮知道沒有迴旋的餘地,長長的睫毛垂下,說:“多倫多是個好地方,開年之後,我送二哥到這個地方去。”
喻禮替喻濟時做了選擇。
喻濟時倒也不生氣,喻禮本就他選擇的繼承人,她具有其他喻家人沒有的權力,“好,不必開年,過幾天就讓他去吧,你記得找一個合適的理由派遣他,免得你媽媽傷心。”
翌日,喻氏集團發布公告。
喻氏集團北美分公司將在多倫多設立國際事務辦事處,任命喻景堯[原喻氏投資副總]為國際事務辦事處副主任,於二月一日前往報到。
接到訊息後,喻景堯沒有絲毫驚訝,他慢條斯理收拾著行李,滿懷溫情跟每個朋友告別。
因為朋友太多,他請求喻禮寬限他幾天時間,“再回來不知道是猴年馬月,我總得跟他們好好說說話。”
他穿著謝琬音為他鈎織的白色毛衣,氣質透出幾分斯文溫和來。
喻禮點了下頭,抬步要走。
喻景堯叫住她,她偏頭看過來時,他露出溫柔笑意,道:“禮禮,非常感謝你為我挑選多倫多這個地方,在那裡,你有沒有留下房産?”
很久之前,他擁著妹妹在懷,許下願望,“真的很想跟你一起找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
妹妹靠在他懷裡昏昏欲睡,眼睫垂落,意識不清,喃喃道:“那你講是什麼地方,到時候我在那裡買下房産。”
他勾了勾唇,柔和看著她的睡顏,“多倫多。”
他一直以為她沒有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