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第四十三章
何謂“三刻構想”?落地窗外橫濱港的燈火在暮色中明明滅滅,森鷗外的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面,他注視著這個突兀出現在高樓外的少年,語速不急不緩的解釋起來。
這是一個維持橫濱穩定有序發展的計劃,簡單來說就是將一天分為“白天、黃昏、黑夜”三個部分,白天屬於代表日本官方的異能特務科,黃昏屬於一個叫“武裝偵探社”的異能者組織,而黑夜交給黑手黨,森鷗外現在要做的就是統一橫濱地下世界,成為這個“黑夜”唯一的聲音。
悠星一開始想,三角形具有穩定性,透過□□白道和第三方的相互制衡來確保城市穩定發展,雖然聽起來怪怪的但是考慮到這個菜雞國家把橫濱交出去做租界的現狀也不是不能理解,像鐳缽街貧民窟這樣的地方本來官方也不聞不問全靠黑手黨管轄,現在森鷗外作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只是想把手伸得更長一點,當當黑勢力土皇帝,這很正常,土皇帝也是皇帝嘛。
這樣的話推太宰治做土皇帝的太子也不錯,那生活指定多姿多彩血雨腥風。
聽著聽著悠星感覺有點不對,戰力是不是有點失衡,異能特務科不必說,畢竟是背靠官方的,有需要的時候軍警都能借來用,黑手黨也是財力雄厚人才濟濟,哪怕用暴力維持的秩序是沙上城堡那也是個城堡,可這個武裝偵探社在裡頭看起來格格不入的,上沒有權下沒有錢,好像是來湊數的。
這個“三刻構想”不會是現場編出來唬人的吧?
可是森首領表情認真又誠懇,像是真的在為這個目標努力,也是真的相信這一套,反正悠星看來看去看不出破綻。
好吧,又是一位大夢想家。悠星偏過頭,睜大眼睛看著太宰治,用眼神無聲的詢問:你是因為贊同這個才加入黑手黨的嗎?
太宰治微微後仰,他用微表情極力反對悠星的指控,身上像是有“怎麼可能”幾個字在爬。
“我只是在用我的方法來守護我的城市罷了。”森鷗外做了陳述總結,“所謂首領,領導組織的同時也是組織的奴隸。一切都是必要的犧牲,如果有需要的話,別說錢財人力,就算是舍棄我的性命也沒有關系。”
“說得確實是冠冕堂皇,其它的先不論,就是感覺格局好小,日本統共就這麼點大,你還侷限在橫濱,夢想至少也得是接管全國吧?”
這樣的野心倒也不是沒有生出來過,可是森鷗外自認為是清醒又現實的人,以港口黑手黨現在的能力想吞下橫濱已經很勉強,再要往外踏步只能幻想拐到超越者進來——曾經的準幹部蘭堂倒是真的超越者,可是恢複記憶的蘭堂註定無法為港口黑手黨所用,只能寄希望於全橫濱最接近超越者實力的中原中也。
想著,森鷗外看向悠星的目光暗含期待,不管這個小孩自身擁有的實力能不能達到超越者程度,只要他真的掌握了提升異能水平的技術,加上中也的實力和太宰的智慧,港口黑手黨就有指望更上一層樓,有朝一日像南美洲的黑手黨一樣有攪動全國風雨的話語權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能有更多像你這樣擁有才能的人襄助,我想統領全日本只是時間的問題。”他說。
無聊。悠星再次看向太宰治,像巡視領地的黑貓般繞著他轉圈,嘴中直白說:“我還是理解不了你的選擇,不管是真的為了守護城市還是守護某些人的利益,在我看來都沒有意義,為什麼要為這樣無聊的事情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呢?像你這樣孱弱的人,只要你願意向我付出微不足道的代價,完全可以躲在我的庇護下,平安順遂過一生,不好嗎?”
太宰治的表情轉變為尖銳嘲諷,但他還沒來得及張口,悠星已經抬手搭在他身上,出聲繼續說:“我記得你明明說過自己討厭疼痛,也覺得這個世界無聊,後來我邀請你跟我去‘旅遊’,你又拒絕我,故意和我保持距離,讓自己受傷——我一直以為這是你在用不坦率的方法撒嬌。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有時候比人和狗還大,我嘗試去理解,但總是失敗,坦白說我有一段時間真的想過把你變成我的提線木偶,這樣就不用費勁去思考了。”
聽到這樣的話,太宰治簡直被惡心的頭皮發麻,胃部都在反射性抽搐,他半點不懷疑悠星話的真假,因為之前暗中接觸過從地下研究所離開的人,除了柏村之外他們都是稍微試探就能發現異常的狀態。
“但是那樣的話你就不是你了,強行留下來也沒有意思。很早之前就說過了,你是我在這個世界為自己選擇的牽絆,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模仿你的行為來對待這個世界,如果你不存在的話我恐怕也會很快對這個世界失去興趣,因此我才任性的把你——”
“真情表白非要在這裡說嘛,不如先回去吧。”太宰治示意了一下看戲的森鷗外與尾崎紅葉,盡量剋制住表情和聲音,表現得一如往常般隨意。
“沒關系,太宰君可以當我們不存在。”森鷗外好脾氣的說。
悠星還真就把他們當空氣了,腳步一錯展開了一個隔音陣法,抓著太宰治的衣袖說:“我只是不想讓你隨意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說詛咒解不開是騙你的,只是我想反正設定了時效解不解開都差不多……‘愛得太過的東西容易毀滅,要冷眼對待一切,特別是你心愛的事物,那樣它們生存的機會反而會多一些’,你是這麼想的對吧!巧了不是,我正好是那種不會毀滅的、永恆的、就算粉身碎骨靈魂焚盡也會從黃泉的盡頭從容回歸的存在,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不管你做出什麼選擇,哪怕是與世界為敵,都會有能夠停留的地方。”
現在的悠星明明是黑發黑眼,還披著黑色袍子,本來該顯得昏暗的配色不知為何有些刺目起來。
凡是不想失去的事物必定還是會失去,值得追求的事物總會在得到的瞬間消失,沒有任何事物值得延長痛苦的人生去追求。太宰治一直是這麼想的,成為黑手黨的日子裡看慣了生死別離背刺出賣,更是堅定了這個想法,不過現在,或許可以再努力忍耐一下……
黑發鳶眼的少年用自己一貫輕佻的語氣說:“我為什麼要和全世界為敵,是你把我推過去的嗎?那玩意兒你設定的時長是多少?”
“當時設定的是三十五年。”悠星老實說。
“這樣啊,那我退休的時候還不到五十歲呢~”
“咦,什麼退休?”悠星歪著頭。
“收獲我夢寐以求的的安眠就是退休啊,哎呀,到時候一定要找一個最舒服體面的死法——”太宰治笑著說。
“好吧,非要這樣的話到時候就由我來做吧,保證就像睡一覺一樣輕松。”悠星不是很懂,但他鄭重承諾。
“嗯嗯,那我要說謝謝嘍。”太宰治被他一本正經的表情逗的彎起了眼眸。
——再努力一下吧,努力延長痛苦的人生,為了一個身負眾多秘密、大腦高度異化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