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第二十二章
被繃帶嚴嚴實實包裹起來的“木乃伊”猛地轉頭,彷彿能聽見他脖頸處傳出來的嘎吱聲,看不清長相的腦袋上繃帶留出了眼口鼻的縫隙,那雙眼睜的老大,瞳孔緊縮,眼白上遍佈深紅的血絲。
這幅樣子實在有點嚇人了。
悠星本來手還搭在門上,這下像觸電一樣收回手,後仰身體左右轉頭看了看確認自己沒有走錯,這才一手縮在袖子裡一手拎著東西走進去。
那怨鬼般雙眼的主人一言不發,只是死死的盯著動作有些僵硬的男孩。
“木乃伊”,不,拋棄了曾經“津島修治”之名的太宰治,現在的心情很複雜。
是高興嗎?有一點,躺在病床上裝屍體的家夥現在活蹦亂跳的,這個血脈相連的親人長高了,也長大了,看起來生活的很不錯,臉上都掛著嘟嘟的嬰兒肥。
是緊張嗎?有一點,兩人之間是沒有來得及告別的分離,這段時間在他們兩個短暫人生中佔了相當大的比重,所以當他得知鐳缽街那邊的少年團體在幫一個小孩找丟失的哥哥時看著畫像都驚呆了,一時不能理解那個家夥是怎麼找到橫濱來的——或者說,他好像從來沒有搞懂過悠星,哪怕現在知道世上有異能者的存在,感覺悠星的能力也超出異能力的限定了,讓他們就像兩種不同的生物,存在深深的隔閡,無法真正互相理解。
太宰治無法理解的不止是悠星擁有的能力,也常常無法理解他的想法,有時候他會荒謬的覺得悠星根本沒有長腦子,做決定全是靠脊椎靠肌肉,至今他還記得當年悠星莫名陷入沉睡時自己的無措,以及受牽連遭遇爆炸襲擊時發現自己受到重傷也不會死而意識到一定是某個混蛋對自己做了手腳的憤怒。
被高溫灼傷,被爆炸沖擊,被子彈穿透,被河水淹沒……無論受到什麼樣的傷害都不會死,只是疼痛不會因此減少一分,傷口沒有被好好處理潰爛時又疼又癢恨不得徒手把自己的皮肉撕撓下來,缺少食物感到饑餓時不停幹嘔好像胃貪婪到要把整個人都消化掉,他是多麼希望能獲得死亡帶來的平靜安寧,但他做不到,因為某個混蛋小子一點商量都沒有就自己偷偷作出的行為,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步入黃泉。
他趁這個機會離開了津島家,丟掉了“津島修治”的身份,成為了“太宰治”,但纏繞在身上的“惡毒詛咒”不是這麼簡單就能擺脫的,無論他跑到哪裡都一樣,死亡已經離他遠去。
太宰治真的很討厭疼痛,他清楚的意識到被迫擁有“不死”能力的事情要是暴露了自己會遭遇到什麼,該死的政客財閥為了活久一點可以吃人可以不停更換心髒也可以逼親骨肉定期和自己換血,因此他不得不練就了一身逃跑躲避的好本事,減少自己受傷的可能,最後跑到日本最混亂最難管理的租界橫濱生活。
哪怕太宰治再討厭這份“不死”能力,他也知道蠢貨弟弟肯定是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要做到這樣的效果不可能不要付出代價,悠星那住院絕對和這事脫不開關系,說不定還在等自己感恩戴德去誇獎他呢。
……真是惡心。
真是惡心,怎麼會跟這種家夥成為兄弟,怎麼逃了這麼遠也甩不開丟不掉,這是什麼,被主人丟掉還要眼巴巴湊過來的蠢狗嗎?
全身被繃帶緊緊纏繞,雙腿合攏被綁在一起,雙手也反剪著捆在身後的太宰治行動艱難,神情藏在朦朧的布料後晦澀難辨。
悠星面對沉默的“木乃伊”倒著挪進自己的房間,把提著的東西丟進去,終於想起來為什麼會對這樣的眼睛眼熟,他眼睛都睜的大了一圈,理直氣壯的叉著腰走到那家夥面前。
“向我道歉!”異口同聲。
“我為什麼要向你道歉?!”再次異口同聲。
仗著自己沒被束縛,悠星跳著腳一把捂住他的嘴暫時剝奪他說話的權力:“我有什麼需要向你道歉的,明明是你做了很過分的事,為什麼我出院都不去接我?為什麼要離開都不問我的意見?你知道我一個人在那裡有多無聊嗎?我連《朝日新聞》中縫的廣告都能撿起來看!”
太宰治掙紮著從悠星的巴掌底下搶救出自己的嘴,根本不回答他的質詢,艱難的後仰著脖子爭取到說話的空間,聲音嘶啞幹澀:“你對我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有數,向我道歉然後把它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