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太既然已從貴司離職,你們就不再是上下級關系。”他漫不經心地抬眼掃過來,“我想,你是不是應該尊稱一聲,賀小姐。”
他聲音往下沉幾度,“亦或者,謝太太。”
懸在頭頂的劍徹底落下,趙維明渾身血液涼透。
謝妄簷的手掌幹燥,宛若一副堅硬且柔軟的盔甲,在她遭遇不公的待遇時,一句話都沒有問,果斷站在了她身側,給予她力量,將她溫柔包裹。
而且,他先強調的是賀小姐,其次才是謝太太。
車內溫度比外面寒風凜冽舒適太多,後排放了布滿水後充氮包裝的波士頓龍蝦及石斑魚,路青槐的箱子只好放在後備箱。
副駕駛位的距離和他極近,雪松和柑橘檸檬調混合的香氣,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謝妄簷自是看出了她情緒低落,“要是遭遇了不公平的對待,不妨給我說說?”
“剛才謝謝你。其實不是大問題,就是普通的職場糾紛。我該拿的賠償都拿到了。”路青槐是真的由衷覺得感激,“用了你妻子的身份來打趙維明的臉,要是讓我同事看到,肯定會說,賀昭,你終於不窩囊了。”
她明明是在開玩笑活躍氣氛,謝妄簷卻聽得眉心緊鎖。
“昭昭,受了委屈要說出來。”
路青槐一個人習慣了,大多數時候,只能咬碎了下牙往肚子裡咽。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受了委屈要說出來,因為她除了朋友,沒有可以傾訴的物件。院長和孤兒院的老師們要照顧的孩子太多,她不希望給她們增加負擔。
一股溫熱的暖流醞於心間,她凝著他充滿擔憂的眼睛,壓了下聲,“可是能撐腰的除了自己,就沒有別人了。說出來只會宣洩負能量,大家都很忙,有自己的煩惱和委屈,沒有必要給別人徒增麻煩。”
“誰說只有你自己?”
謝妄簷:“你有爺爺,伯父伯母一家,還有老爺子,我爸媽。我數出來的這些,都是你的後盾,昭昭,你早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他希望她能夠依賴自己,也願意做她遮風避雨的港灣,在她需要的時候。
路青槐心頭重重一跳,同他對視,堆積已久的故作堅強,就這樣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濕霧從眼眶裡漫出來,她被開臉,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謝妄簷從未看過她不輕易展示的易碎,晶瑩的眼淚隨處可見,掀不起他心中任何波瀾,唯獨她的,讓他平生第一次體會到心髒瞬間被揪緊的滋味。
他伸出手,珍視而小心地捧著她的下巴,拇指指腹壓在她眼尾,拂去那滴溫熱的眼淚。
路青槐剛才只是情緒沖擊大腦,一瞬失去理智。
此刻他竟然為她拭去眼淚,薄息落在他掌中,他輕柔地將她的臉頰掰過去,那雙向來淡然清冷的眸子,如今被複雜的憂慮取代。
“謝妄簷……”她心念微動,眼淚似有決堤之勢。
謝妄簷:“我在。”
“你能借我肩膀靠一會嗎?”
她淚眼婆娑,向他提出了過線的請求。
他曾說過,要讓她擺脫生疏感,類似的話語上次也講過,卻有了語境上的微妙區別。這讓忍不住想更貪心一點,越過了他所說的——朋友界限。
他大概不會同意。
路青槐抹去眼淚,給自己找臺階,“不願意也沒關系。”
“肩膀、懷抱都借你。”謝妄簷冷清薄性的俊顏滿是動容,醇厚的聲音在靜謐的車內落定,“昭昭,別哭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