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7 ”如果我說,你……
謝妄簷似乎總是會在恰當的時機出現, 勘破她風平浪靜的偽裝。
南城的確是路青槐心中的故土,只是在外漂泊的這些年裡, 她很少對人提起孤兒院的家。似乎在眾人眼裡,一群小孩依偎著長大已是艱辛,難以理解個中溫情所在。
每個經受了委屈的旅人,都很難不懷念這樣一座精神故土。
路青槐不加掩飾,坦然地說:“是有點想。”
“南城的冬天是暖冬,城市裡幾乎沒怎麼下過雪。”她俯瞰著腳下的鋼鐵森林,“我所在的那個小縣城沒有這麼多的高樓大廈,建築色彩濃厚,和京北的很不一樣。有很多雪山, 傳聞在日照金山時虔誠許願,有很大機率會實現。”
謝妄簷順著她的話題問, “靈驗嗎?”
“還可以。”路青槐介於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之間,沒有宗教信仰,但偶爾也會陷入憧憬中,“心誠則靈。”
謝妄簷目光清柔:“看樣子你應該許過很多次?”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路青槐笑,“按照現在許願的人數, 神明天天加班都忙不過來。”
她只許過兩個願望。
那年孤兒院院長化療遭了不少罪,那頭被她精心呵護數年的頭發悉數剃淨, 人也一瞬桑老了許多歲。路青槐第一次向神明祈願, 奇跡真的發生了,如今院長已熬過了省醫院預估的四個年頭。
第二次許願,則是期望能見到她的親生父母。
這個願望她至今不知該算實現了還是沒有實現。
謝妄簷耐心聽著她說話, 語調放得很輕,“看來你所在的地方信徒居多。”
消化好自己的情緒,路青槐從落寞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不是信徒。如今南城靠著旅遊業發展,開發了不少雪山,吸引了很多徒步愛好者攀登。比較出名的那座,攀登上主峰,就可以獲得登頂證書,有的俱樂部還頒發獎牌。”
“出現意外怎麼規避風險?”謝妄簷說完才發現自己站的是開發者角度,倒先失笑:“抱歉,我的問題似乎過於尖銳了。”
飯局上看似毫不相幹的兩人,私底下卻因一樁紙面婚姻牽扯。
若不是命運相連,她與他應當屬於全然不同的階級。
“登山前會簽‘生死狀’,即登山風險承與權利放棄協議書。”路青槐說,“攀登本來就是一項危險運動。”
“的確。”謝妄簷緩緩道,“購買更有針對性的保險或許會比較有保障。”
“按照天數來購買的商業險太昂貴了,大部分遊客都是沒有徒步經驗的普通人……”路青槐換了種說法,“很多特種兵大學生參與,南城是許多人心中最接近自由的浪漫地界。”
謝妄簷的青春枯燥而乏味,在相差無幾的年紀,他從未靠近過空氣稀薄的地方。
不過聽路青槐這麼說,他似乎理解了謝亦宵為什麼總是執著於荒蕪。
“亦宵大二的時候,去南城採了很多次風。”謝妄簷頗為遺憾,“但我每次都拒絕了。”
落入他清澹的目光中時,微妙的鬆弛感化作一根細細的絲線,拉扯著另一端。
路青槐忽然就有了傾訴的慾望。
像是溺水浮生時短暫出現的吊橋效應。
“你有體會過缺氧的感受嗎?”
“高海拔的雪山沒有任何遮擋,紫外線也很強,白天的寒風雖然凜冽,卻也熱得讓人心頭焦躁,呼吸不得不放慢,在一步步攀升的時刻,視覺、聽覺都會被自然所震撼,困擾許久的煩惱和壓力蕩然無存。耳邊只剩下一個聲音——”
“一定、一定要爬上去。”
勇敢這個詞對於她而言屈指可數,盡管如此,還是填滿了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罅隙。
她的形容詞和語調都很平靜,描繪的場景卻有著極為強烈的代入感,以至於謝妄簷不禁浮現出她第一次攀登雪山時滿目通紅的神情。或許同世俗意義上的美相距甚遠,但一定很生動。
“昭昭,南城文旅不請你做宣傳真是可惜。”
謝妄簷無奈道,“現在我也開始嚮往南城的雪山了。”
今夜明明滴酒未沾,在他的注視下,路青槐隱約生出幾分微醺的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