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青槐同人握完手,不解地看向謝妄簷,後者為她解答。
“我並不是法律專業出身,律師拿錢辦事,站在我的角度修改條款時,可能會觸犯你的利益,而我未必能看出來,這對你來說隱患很大。”
事實證明,謝妄簷的未雨綢繆沒錯。路青槐原以為這種協議,同她接觸的合同區別不大,直到看見字句嚴謹且術語專業的內容,才覺得頭大。
四個人坐在圓桌的不同方位,各自閱讀一遍後,由謝妄簷的律師代為一條條解讀條款。
“兩位婚姻存續期內,為配合我方委託人所産生的一切費用,均由我方委託人承擔,並支付150的傭金。路小姐,沒問題的話,我就過下一條了……”
“等等。”路青槐打斷,“這條是不是意味著,假如長輩讓我們購置新的婚房,謝先生還要額外支付婚房購置價的150給我?”
如此大的漏洞,幾乎是將謝妄簷置於不利地位,他請來的律師團隊,連這點都沒有審查到嗎?
謝妄簷曲指搭著桌面,“準確來說,這套婚房也會過戶到你名下。”
“謝先生。”路青槐站起身,纖細的身形像一株雨後仍屹立不倒的清荷,“我希望這是一場平等的,基於雙方自願的合作。傭金具有勞務性質,我想,我們之間並不屬於這種關系。您覺得呢?”
她看似冷靜,指尖卻因繃緊而微不可聞地顫動。
幾乎是在她反問落地的一瞬間,謝妄簷才意識到,補償路青槐的出發點,於她而言,何嘗不是一場來自上位者的羞辱。
他坐在這個位置太久了,本能將她當成了生意場的合作夥伴。
謝老爺子警告過他,利益置換這套,不可用於身邊人。
深眸壓低半瞬,謝妄簷果斷撕碎擺在面前的二十三頁紙張,“這份婚前協議存在問題。昭昭,抱歉,在此之前沒有考慮周全。”
兩位律師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本來這份協議就是甲乙雙方的合作範本。其中一位律師捋了下思路,提出自己的建議,“二位如果有感情基礎,協議的內容的確需要改動。”
“下週我再聯系您。”
路青槐知道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眼睫輕垂,目送兩位律師離開。
房間內頓時只剩下兩人,空氣中彌漫著撕碎的紙張書卷氣,以及靜到可怕的清寂。
兩人同時啟唇開口。
“謝先生……”
“昭昭。”
謝妄簷率先退一步,他很少和年輕女性接觸,此刻有種淡淡的無措感,像是遇到了難解的題。他極具紳士風度,“你先說你的想法,昭昭。”
“剛才我有點過於情緒化,你別介意。我原本以為,婚前協議是為了保護你婚前財産,所以才會同意簽署。謝先生,我不是貪得無厭的人,能夠同家人相認,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上的支援,對我來說,已經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幸運。”
路家給她的,讓她在遭遇不公平的待遇時,也能在這座城市很好地活下去。金錢這種東西,她已不需要有太大的慾望。
至於最初的私心……喜歡他三個字,卡在喉嚨邊,說不出口。
她心情浮亂,解釋也像留有鋪墊的鈎子。
謝妄簷為她吸氣時的哽咽聲感到心驚。
他眉頭緊鎖,試圖靠近,卻又礙於距離,不能越界。
只好將外套搭在她肩側,同她解釋自己的本意,路青槐很安靜地聽著,埋藏在這份合作第一次磨合中的暗雷,就這樣在兩人開門見山的共同努力之下被掃清。
路青槐這才覺得有些丟臉,偏過頭去,用掌背擦拭眼眶的濕霧。
“昭昭。”
如玉笛般的長指遞來一張紙,謝妄簷向來疏冷的嗓音溫柔到讓她心念微動,“婚前協議,我們就不簽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