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要是哥哥還活著就好了。”
世界那麼安靜,沒有人吵鬧、撒嬌,也沒有人攬著她的肩膀,跟她開玩笑,只有這句話,像一句魔咒,在她灰暗冷清的心底不停地回響。
杜芳泓砸臥室那天晚上,杜時闌處理完秋嶼山的事情,回到自己家,在睡前突然一陣心慌手麻,身子動彈不得,她想喝口水緩一緩,結果手使不上勁,水杯從她手中掉落,在她腳下摔成碎片。
她在主臥喊,“向誠,向誠。”
向誠聽到動靜跑過來,“杜董。”
杜時闌勉力用胳膊撐住桌子,臉色蠟黃,聲音虛弱,“我動不了了。”
向誠小心地將她扶到床上,立刻打了急救電話。
在醫院,醫生給她做了詳細檢查,檢查結果表明她身體無大礙,出現心悸的症狀可能是最近休息不好或者是壓力過大。
醫生建議住院調養。
向誠辦完住院手續,回到病房,在他進來之前,杜時闌一直是睜著眼的,他一進來,她就閉上眼裝睡。
向誠跟在她身邊多年,對她的生活習慣十分了解,他知道她並未睡著,他端坐在她床邊,看著她剛毅的臉龐。
醫生長了一張讓人信任的臉,黑色的細邊眼鏡為他淵博的學識做了背書,他總是以成熟穩重的形象示人,眼睛裡往往風靜浪平。
此刻,鏡片下,一雙深邃的眼睛裡竟閃過無限的悲憫之色。
她的桃花眼周圍已多了許多的眼角紋,它們像樹的年輪,彰顯著豐碩,也預告著枯萎。
他沉吟良久,才張口說,“杜董,讓林競回來吧。”
杜時闌聞聲,沒睜眼,眉先皺了起來,似乎沒想到他竟有膽量在這時勸她。
她不再裝睡,無可奈何地嘆息了一口氣,語調無力,“你給競哥兒打電話吧。”
林競收到通知,連夜從外地趕回秋嶼山。
他一回來,手機就被收走了。
應旭給他講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林競聽完,本來就沉重的心又往下墜了墜。
他回來後,負責照顧杜芳泓的生活起居,他要監督杜芳泓吃飯,提醒他吃藥和喝水,還要關注他的精神狀態。
他雖形影不離,杜芳泓卻沒主動跟他說過話,對待他像對待其他人一樣,冷淡陌生。
林競把東西遞到他手上,他二話不說,該吃的吃,該喝的喝。
他越是這樣,林競越擔心,他走到哪裡林競便跟到哪裡。
杜芳泓這兩天泡在書房裡,拼拼圖或者看書。
可這並不能讓他鎮定下來,他拼著拼著,會突然把拼圖碎片全部打翻,不管是完成5還是95,他都毫不珍惜,說毀就毀,他看的書也會隨時被撕掉,哪怕那些書已是絕版。
這天他中午吃過飯,穿著家居服,趿拉著拖鞋,往書房那邊走,林競跟在他後面。
杜芳泓到了書房,拿起一本書,站著翻了兩頁,便看不下去了,他的思維凝聚不起來,那些闆闆正正的小字,如同一把把打不開的鎖,他完全撬不開,讀不懂。
狂躁的情緒在這時湧上來,淹沒了他的理智,他突然抄起書,轉身猛力將書朝林競扔過去,暴怒道,“你能不能別跟著我?”
林競身手敏捷,反應迅速,他只要稍微一側身就能躲過去,可他在察覺到危險後,連一步都沒動,一聲都沒吭,硬生生地站著捱了這一下打。
那是本200多頁的硬封歷史書籍,丟在了他的額角上,差一點砸到眼睛,眉骨處的面板被劃了道長口子,滲出血跡,不一會兒便腫了起來。
傷口流出的血淌到了林競的眼皮上,看起來觸目驚心。
杜芳泓的瞳孔震了下,他愣住,別開目光,丟書的手指蜷縮起來,無意識地抽動著。
林競蹲下,把書撿起來,聽到杜芳泓說,“出去。”
他把書放在桌子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