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予言與其他人不一樣,他既然沒有指示她攔住竺音,就說明他已經準備好了攤牌,雖然宣菁未知全貌,但從之前老大要他們配合演戲的種種行動中,她大概能想到,這或許又是早已在他的計算中。
對,還是用計算聽起來沒那麼陰險一些。
竺音法力回歸,雖然損耗,但飛回府裡還不算什麼難事,這個時間,按常理,謝予言該在外應酬才對,但出人意料的是,她沒費什麼功夫,就在庭院池邊找到了謝予言的身影。
似乎是預感到她會來,看到她從天而降時,謝予言露出了一種與平時相似,又好像多了些放鬆的笑容。
“竺姑娘,你的事情做完了?”
竺音沒有給他回應,只是拿出笛子,問他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了。”
謝予言無奈笑道:“我是謝予言,皇帝的第三個兒子,在工部任職,家中有些積蓄。”
竺音眉一皺,就在她以為謝予言還要像往常一樣說些謎語時,他又開口道:“也是瑞碧神君的學生。”
竺音好像還是面無表情,但謝予言心裡清楚,她一定會對這個身份感到意外,甚至憤怒。
在她有所反應前,謝予言率先解釋:“此次人間之行的確是瑞碧神君託我對你多加照顧,雖然是神君的委託,但我也確實有隱瞞之過,就事論事,竺音仙君若是需要我賠罪,我自然不會假借瑞碧神君的名義推諉。”
雖然是要賠罪,但他的態度卻還是不卑不亢,一看就知道真的只是接下了瑞碧給出的任務,他沒有必要也沒有這個動機去設計一個跟他沒有任何瓜葛的人,更何況這個人實際還是神仙,但又不得不做這件事,所以才會這樣向她委婉說明。
“為什麼。”竺音問他。
謝予言垂下眼:“因為神君說你的修煉已經到了瓶頸,命中須有此劫,但她沒有告訴我該如何助你歷劫,或許,我想她的本意也不是讓我助你歷劫,只是希望你在人間至少能多一份保障,而人間之行的目的,我猜測……”
他抬眼看向竺音:“是為了讓你通曉人間樂歌,並非樂理或是技巧,而是人自然而然創作出音樂的這個過程,我沒有去過天界,但我想,天界相對凡間,或許還是更極致些,所以人間百態並不能一一體會,這大概也是竺姑娘修煉的瓶頸之處。”
簡而言之,大概就是天界雖然資料夠了,但人少了,很多事情竺音沒法親身體會,這也是神仙渡劫大部分需要經歷的。
竺音的眼神中終於産生了些許變化,她揣測過歷劫的原因,也想過根本不是意外,都是天界對她的設計,她都做好了回去像司濯那樣幹一場的準備,但她沒想到,這件事情的源頭是她的母親。
謝予言能料想到被隱瞞欺騙的感受,還想安慰竺音兩句,沒想到她抄起自己的無相突然道:
“那些可以不管,等我回去再與母親比試兩場,但你呢,為什麼?”
“嗯?”
謝予言不解。
他也沒想到竺音這親子關系剽悍到了這個地步,雖然感覺有點稀罕但也沒多想,不過他想想與竺音相關的事情自己該說的應該都說了,一時之間還不太理解竺音這句為什麼又是為什麼。
看他發懵,竺音取下無相琴絃,對著他道:“為什麼是情劫,又為什麼是你?”
謝予言一下更驚悚了:“情劫?我?”
竺音也沒想到他反應比她還大,謝予言此時的震驚都不像是裝出來的,這也是她遇見他以來見過他最誇張的一次表情,但也是最像活人的一次表情,與她那些同齡的師兄弟姐妹一樣。
“竺音仙君。”或許是終於想明白了之前竺音那些離奇的舉動,謝予言很快又整理好思緒,恢複了冷靜,正色對竺音道:“我對此,絕對,絕對,毫不知情。”
他知道竺音是帶著記憶和任務下界的,誰能想到天界會搞出這麼離譜的事情啊!難怪瑞碧和魔界的魏絳要到處招攬人,看來擁有強大法力的神魔兩界之人也難免有不靠譜的時候。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竺音聽到他不知情,似乎還有種不能拿琴絃勒死他的遺憾,想來應該是他多想了,他在此事中雖然也有不厚道的地方,但也不至於到殺身之禍這麼嚴重。
想到這裡,謝予言突然伸出手,拂開落在竺音頭頂的柳絮:
“喜怒哀樂,人間苦辣酸甜,你都嘗遍了。”
他朝她笑道:“竺姑娘,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