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予言提前出發,搭乘的並不是什麼大船,是艘精巧但五髒俱全的小船,待離開京城後再換乘更大的帆船。
本是深更,竺音卻並無休息之意,趴在窗邊看月亮。
窗外月光落在江河之上,水波蕩漾開原本的清冷無瑕,粼粼波光,不比日光映湖面晃眼,明明是動態之景,卻讓人越來越寧靜。
她垂下眼,不知是想起了什麼。
忽然,附近傳來了一陣簫聲,如歌如泣,聽得人……
好生煩惱,油膩,如此生硬地大開大合,根本就不是此時寧靜的月夜該有的,吹奏的人根本不懂,因為他又不想歸家。
竺音淡淡朝一旁瞥了一眼,伸手喚出無相,笛子在月下泛起晶瑩的光澤,正如水面月光一樣溫潤。
她懶懶靠著窗臺,指尖卻分毫不差地在氣孔上起落,順著吹簫之人的曲調,雖是緩緩入場,但很快便亂了對方的陣腳,迫使他不得已隨著她細致起來。
本只是想壓他一頭,吹著吹著,竺音卻逐漸無心爭強好勝了,笛聲飄出了窗外,飄到了月亮之上,不知道月亮上的仙子會不會聽到這一段,她還未曾去過廣寒宮,那裡偏僻寒涼,與人間咫尺之遙,不過倒不算冷清,因為每年學堂都會組織年輕的小神仙過去打掃參觀,回來後還要寫千字感想,她不去的原因是,旁人都為了廣寒大名刻意前去,想去觀摩嫦娥仙子與那些神話傳說,而她不喜如此,那樣做對她而言,好像缺了些什麼。
可是此時此刻,她想回到天上,看一看能腳踏實地的月亮。
簫聲漸漸在這場聲音的糾纏中悄然離場,只剩下笛聲的緩緩流淌。
謝予言放下簫,沾床便補了個好覺。
竺音讓全船人都睡了個好覺,因為她的笛聲具有療愈的作用,而唯一沒睡好的,只有因為她的戰鬥暈死在睡夢中的張承。
“小祖宗,兩位小祖宗,就為了這個破賭約,能不能不要傷到無辜啊?”
張承表示痛苦:“你們仙人不睡覺,我們妖魔鬼怪也是需要睡覺的!”
他飄在正在用早膳的竺音與謝予言之間,氣憤地捏出兩個拳頭,正要往竺音面門揮一揮,被後者輕飄飄的一瞥嚇得又縮了回去。
打不了神仙他還收拾不了凡人了?張承捏出個更大的拳頭,朝著看不見他的謝予言直直揮去。
正好這時,湯匙掉到了地上,謝予言俯身撿勺,張承幹了個空氣。
張承又準備朝著他的後腦來一下,謝予言突然又站起身,拿出一個錢袋,對竺音道:“竺姑娘,今日行船大概午時便能靠岸,你若有什麼要採買的,可提前做好打算,若是不夠,再告知於我。”
竺音看著在他身前氣得直跳腳的張承,抿了一口茶湯,她突然有個想法。
就現在,打他眼睛。
張承疑慮地看她一眼,一般這種時候,竺音都懶得開神識交流,今天竟然是為了惡作劇開口?
不管,幹損事他樂意啊。
張承握起一個堅實的拳頭,朝著謝予言雙眼而去,在要碰上的最後一刻,卻停住了手。
謝予言有些奇怪地看著一語未發的竺音。
竺音接過錢袋,又喝了一口茶湯,難得做出了一個掩蓋情緒的轉頭:“多謝。”
謝予言勾起嘴角,看向錢袋:“這算假意嗎?”
竺音:“這算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