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一個男人正神情不太明朗地拉著宣菁往外走。
竺音的眼神在男人的面龐上停留了片刻,然後悄無聲息地握緊了拳頭。
這個男人她見過,就在被迫停留在人間的第一天,她找人問路買二胡的時候見過。
他就是那個給她指路的人。
宣菁將男人的手掙開,冷笑道,“我為什麼不能來?段宏元,你別忘了,現在我才是你上級。”
“我不是這個意思。”叫段宏元的男子無奈道,“只是你上次說的事情太過冒險,現在裡面亂得很,願意投靠的與不願意的各成一派,我怕你進去了他們會打起來。”
“有什麼冒險的?”宣菁看著他,說道,“就算我們投靠了四皇子,你以為謝予言真敢拿我們如何嗎?他以後頂天了也就是個王爺,而四皇子可是儲君人選,他們本就不和,以後謝予言保不保得住自身,恐怕都成問題。”
“你怎麼直接就叫上三皇子大名了?”段宏元面色有些說不出的難為情,“就算想為四方謀個前程,也不至於這樣在背後議論王爺吧。”
“呵,你現在是怕了?”宣菁語氣嘲諷,“我你,還有裡面那一群人,相聚在這裡,不就是為了擺脫謝予言嗎?跟我在這裝什麼忠肝義膽呢。”
“何況謝予言不是自己都說了嗎,四方之間人人平等,叫他大名又能如何?”
“話也不能這麼說。”段宏元為難的神色更甚,“王爺是個心善的人,只是不曾有鴻鵠之志,我們也並非為了反抗他才結成一派,只是為了蒼生,想要尋求一個更能實現自己抱負的道路罷了。”
謝予言對四方做的一切,他們也都看在眼裡,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就算要離開,也沒必要鬧到這麼難看。
“不破不立,你這樣優柔寡斷難舍難分,我們何時才能望到頭?”宣菁質疑道,“你不會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吧?我們舍棄一切來到京城,可不是為了來享樂的!”
段宏元沉默了一瞬間。
他怎麼會忘了自己是什麼人,他是修真者,卻是未了卻塵緣的修行者,僅僅因為看到吃不上飯的災民將孩童賣給人牙子時的樣子,便再也不願避世修行,立志要為國為民而奉獻。
“如今我已經與四皇子搭上線,既已暴露,毫無退路而言。”宣菁道,“你不願意讓我進去也無所謂,權衡利弊誰都懂,想要來的,你再如何阻攔也無用。”
她轉過身,剛想拂袖而去,只聽段宏元在她身後喊道,“等等!”
宣菁並不意外地停下腳步。
竺音的視線一直追隨到兩人再次走回六角樓。
“大師兄,他們這樣的,我們還要阻攔嗎?”司徒猛擔憂地看向黎霄。
黎霄也說不出來現在該怎麼辦。
嚴格來說,修行者不能入世,這是人間與天庭預設的規則,目的是為了不破壞凡人的認知生態,所以地府才有個自動清除真見鬼記憶的機制。
然而總有心繫天下的修士,為了家國願意放棄飛升的前程,選擇入世,這種情況在亂世中尤甚,數量龐大,且目的單純,天界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去降罰,能做的只有幫忙掩蓋一些影響實在重大的事件。
說起來,現在天庭也有不少凡間飛升的神仙入過世,而正是因為挽救了蒼生,讓他們成為了凡人的信仰,因此神力比他們這些天界土著更為精純。
“我們還是不要插手到這件事裡了,感覺有些複雜,還是先上報……”黎霄作為大師兄第一個發言,但話還沒說完,竺音又直接朝著六角樓行動了。
她順著追蹤咒的位置,在二樓窗外停住了身體。
裡面還算安靜,她能感應到有不少靈力波動,看來這波準備叛變的人並不少。
而此時正在開口的聲音,正屬於宣菁。
“我與四皇子已經計劃好,就在幾天後,太後壽宴那天……”
宣菁剛想繼續說下去,她身旁一個人突然打斷道,“阿菁,你最近跟什麼人交過手嗎?”
宣菁疑惑地看向她,那人繼續道,“是法術嗎?你身上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竺音皺起眉,只聽神識裡傳來幾聲大喊——
“師妹快跑!”
“師姐危險!”
一道紅光自六角樓中心擴散開,她回身正準備避開,心頭突然一痛,行動遲緩了一瞬間,被紅光傷了個正著,她忍住想要噴出血的動作,轉過身,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瞬移出結界。
“誰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