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嘆了一口氣,喃喃道:“是時候了。”
她起身,拉著氿兒進了內屋。
屋內
亦然只剩下了氿兒和婦女兩人,氿兒一時有些不明婦人的用意。
婦女卻突然開口道:“阿氿,你可還記得你阿孃?”
女孩一驚,瞳孔猛的一縮,隨即將裙擺的一角握住。她微微點頭,面上眉緊鎖著,目光清冷。
婦人便又繼續道:“阿氿,你阿孃她……她與常人不一樣的!”
“我還記得她到我們村子來的那天,八月份的天,說變就變了!竟會下雪!你阿孃她就這樣牽著你,撐著一把傘,渡著雪來了。”
氿兒聽著婦人的話,腦中卻全無記憶可言;甚至在她盡力去思索尋找的時候,腦中便會猛地一痛。
婦人繼續對她說道:“你阿孃她帶著你,一直走到你現在的屋前。一收傘,雪就停了。”
“說來也是奇怪,因為我當時就在院中,看得可是清楚呢。”
“我記得那天夜裡,月亮亮得驚人,幾乎和白天無異,你阿孃她來找我,小心翼翼的將一件東西託我保管。”婦人頓了頓,隨即又開口:這麼多年了,我都沒能告訴你,不是嬸嬸不願意啊,這是你阿孃親口說的,她說要等一個時機。但我一個村婦,哪裡知道這些,只是覺得現在你也長大了,懂事了,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時機了吧。”
婦人看著氿兒,臉上現出欺瞞的愧意。
“阿氿,你不要怪嬸嬸啊!”
“怎麼會呢?我感謝您還來不及呢!”氿兒聽完,急忙搖頭,她不希望婦人因此為難。
婦人拉著她,就向著屋內的一側走去:“氿兒,來。”
她帶著氿兒來到了內屋的一側,開啟了一個銅皮的小箱子,從裡面拿出了一把鑰匙,隨即走到床邊找到了鎖孔,開啟了床下的木板。她從木板裡翻起一層帷幔,取出了裡面用細布包裹的東西;輕輕掀開,把它交由到了氿兒手中。
“林朝他爹幾十年的老手藝了,也就這才讓我放個心;阿氿,拿著吧。”
氿兒的眼前映深了一抹色彩,她憑著觸覺,輕輕的摸索著手中之物。
陳舊的物,雕刻卻極其精細;她的指尖摸索著,漸漸碰到了如絲線般的東西,只是更加堅利。氿兒將掌攤開,平撫而過時,心中一震:
莫不是一把琴?
她忙向婦人尋問。
“嗯,對。氿兒,是一把墨色的桐木琴;你阿孃說,好像是鳳凰木做的來著。”
窗突然被開啟來,捲起窗邊的簾發出了沙沙的響聲。婦女轉身,看見了窗外的一片朦朧。
下一刻,漫天的煙火突然炸響了天際,天空頓時渲上了繽紛的顏色;午夜已過,新年隨之到來。
“阿氿!新年好啊!新年除舊,寧晚莊的傳統除舊留人,這下你也不能再走了吧!”婦人在煙火的巨響中,興奮的向著氿兒喊道。
隨即輕推著氿兒走到了窗邊。欣賞起了漫天的霓彩。
氿兒聽著煙火綻開的聲音,思緒從古琴中被拉回。耳邊,婦人還在大聲的說著什麼,在花火的巨大聲響中已然聽不太清了。
氿兒的指尖從懷中的琴上撫過,突然便停了下來。隨即把琴放下,牽起了婦人的手。
罷了,忘了的,就讓它過去吧。
她笑了起來,在無數花火綻開的聲音裡,久久洋溢在幸福中。
……
此時的屋外,霓虹色的光芒還在夜空中綻放。在婦人屋前的窗下,一鍋牛肉摔在地上,湯汁撒了一地。隱隱中有一些火星飛舞著,散在了風中……
煙火漸漸停息,重回寧靜。
氿兒和婦人共躺在床上;在新年的第一個夜裡,她聽著婦人淺淺的呼吸聲,漸漸睡去。
朦朧間,她彷彿又看見了那個身穿白衣的女子;執著一把素傘,傘柄上的紅繩還在輕輕飄蕩著。
雪花紛揚,她撐傘,另一隻手牽著一個小女孩;緩緩的向著自己走來。
——她就站在面前,向著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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