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撐著一把黑骨傘,全身上下只能看見一雙眼睛和其下的半截挺翹鼻樑。
如果不是這身早上才見過的裝束和露出的眼睛裡明晃晃的懷疑,程黎差點沒找到是誰在問她。
“阮老師,我……”
她開口解釋。
身旁傳來輕響,那道她千呼萬喚都沒能開啟的車門終於開了。
“程黎,傘。”
狗比叔叔的聲音打斷她的解釋。
程黎不情不願地將傘撐到車門邊。
短促的聲音熟悉又陌生,在風雪裡淬煉得更為深沉冷冽。
阮笑笑的視線隨著移動的粉色傘柄看過去。
車內的人率先伸出一隻手。
冷白長直的手,指骨關節分明,腕上戴了一塊極有質感的表。
很適合彈鋼琴的手,這是阮笑笑的第一想法。
目光往上,掃過暗藍色袖口和線條流暢的前臂,對上一雙深邃的眼。
隔了鏡片的桃花眼冷淡犀利,瞳仁在傘面下黑如曜石,就這麼看著她,眸色又深又暗。
阮笑笑愣怔住。
她眨了一下眼。
然後又眨了一下眼。
直到對方意識到什麼,微低了頭,抬起前臂,單手摘下金絲半框眼鏡。
金屬的冷感與分明的骨節相交,劃過淩厲流暢的下頜線。
眼裡動作像是被自動放慢倍速一般。
真的是程朝昀。
意識到這一點,腦子裡瞬間如眼前紛雜的雪花一般混亂。
各種回憶畫面席捲而來。
從盛夏的樹影斑駁到眼前的冷雪。
最後,阮笑笑緊了緊手指,嘗試著去計算如今距她最後一次見到程朝昀到底過了多久。
程朝昀已經握上傘柄,風雪斜落上他的臂彎,在剪裁得體的西服袖上印上碎白,又很快被從車裡帶來的暖氣消融。
“十年未見。”他說,“原來你當老師了。”
薄唇被他翹起了絲意味不明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其他。
最後歸為一句禮節性的問話。
“阮老師,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