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鏡前正比劃婚服的陳昭夢,她終於忍不住開口:”你當真要嫁給慈鶴?”
陳昭夢拿著婚服的動作頓了頓,隨後將婚服輕輕放下,拿起胭脂。
她對著銅鏡勾唇輕笑:”自然。”
”為什麼不去找齊青陽?”
許蘭上前抓住她手腕:”龍族雖經大戰,但好歹根基還在......”
”不行。”
陳昭夢抽出手,胭脂筆在臉頰暈開淡淡緋色:”上次鬼域與龍族交鋒,多少龍族兒郎埋骨海底。我若再去求助,只會讓他們雪上加霜。”
許蘭猛地扯下案上紅綢,婚服墜地揚起細碎金粉:”可你能等!齊青陽雖性子木訥,卻把一顆真心都捧給你。慈鶴......”
她壓低聲音,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你可知他娶的第一任夫人,在大婚當夜血洗新娘滿門。”
陳昭夢捏著胭脂的手微微收緊,鏡面映出她緊抿的唇:”我自有分寸。”
”你有什麼分寸!”
許蘭將案上鳳冠掃落在地,珠翠相撞發出刺耳聲響:”等他拿下青雲劍宗,羽翼豐滿之時,第一個要殺的便是你這個眼中釘!”
”娘!”
陳昭夢猛然將胭脂盒砸在妝奩上,紅木桌面震得珠釵亂顫。
她踉蹌著起身,素白裙擺掃過滿地狼藉:”當初是誰說慈鶴比齊青陽強?說他手段果決、堪當大任!”
許蘭的肩膀劇烈顫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被扯破的紅綢:”真話刺耳,為娘只能撿好聽的說你才能聽?!陳棋死了,陳雪也死了,要是連你......”
蒼老的聲音突然破碎,渾濁的淚水順著皺紋溝壑奔湧而下。
陳昭夢僵在原地,長睫劇烈顫動。
她死死咬住下唇,喉間溢位壓抑的嗚咽,最終化作一聲沙啞的呢喃:”不會的,娘......慈鶴他......從來沒傷害過我!”
指尖無意識絞著婚服一角,卻連自己都說服不了——那些關於血洗新娘滿門的傳聞,此刻正毒蛇般啃噬著她的理智。
許蘭跌坐在雕花榻上,枯枝般的手指撫過冰涼的扶手,眼底盡是心灰意冷:”也罷,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話音落地,竟帶著幾分如釋重負的解脫。
”修仙者壽數綿長,可守著空蕩蕩的屋子熬日子......”
她仰頭望著樑上垂下的喜幡,淚順著臉頰滾落:”這孤苦滋味,我是受夠了。”
”娘!”
陳昭夢急得眼眶發紅,裙裾掃過滿地碎玉般的月光:”我怎會棄你不顧?待我報了仇......”
”報仇?拿命去拼的事,哪有什麼一定!”
許蘭突然冷笑,震得牆上的紅燭火苗亂顫。
她揮袖拂落案上的喜糖,甜香混著碎屑在屋內飄散:”你只管去賭你的命,莫要再來叫我一聲娘!”
陳昭夢僵在原地,喉頭像是被龍筋勒住,發不出半分聲響。
窗外的夜風吹得窗欞吱呀作響,她盯著母親佝僂的背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這一夜,繡房的燭火亮到天明,映著滿地狼藉,也照著她枯坐至破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