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暑假就這樣半帶苦悶半帶甜蜜地過去了。臨開學,洪水已退,人們忙碌著整理各自的家園,栽樹種菜,修牆蓋瓦,不出一個月,家園已然生機勃勃,恢複如初。
學校也是一派新生氣。這學期進入初三了,從學校的小弟小妹,一晃眼變成了大哥大姐,菲菲有點發虛,總覺得自己的心態還不夠勝任“學姐”的稱呼。
進入畢業年,就猶如變成了砧板上的肉,一切由不得你了。就像現在,學校給重新分了班,重新分了老師。所以,一切都是新鮮而又陌生的。不知道學校此舉意義何在,然而同學們不太適應,好不容易混熟了的同學,突然打散了,往前看有點不捨和懷念,往後看有點孤獨和寂寞。然而又有什麼辦法呢,只能心酸地去面對一切。
周老師還是教菲菲的新班級語文課,但他不是她的班主任了。新班主任是一名年輕的女老師,教歷史,帶著黑框圓眼鏡,優雅知性。英語老師也換了,原來是一位稍胖的阿姨,現在是一位黝黑的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一口純正的英文,黝黑的面板,眼角深邃的細紋,有一種經歷豐富飽經世事的感覺。這些都好新鮮,激發了大家天生的好奇心,分班帶來的不愉快不知不覺中煙消雲散了。
帶著萬分的期待,第一節 語文課開始了。熟悉而有溫度的身影從玻璃窗戶一閃而過,眨眼間從門而入,立在講臺。看到他的那一剎那,一股暖流湧入菲菲的心,她不自覺地雙淚盈眶。周老師教了她兩年,別的老師都換了,唯獨他,依然還是教她。她對過去兩年的懷念,在他身上升華了,成了一種莫名的依戀。她想要他的關注,因為她仍然還是他的學生啊。
菲菲痴痴地盯著周老師的眼睛,希望周老師能發現她,還記得她。然而,一節課下來,周老師冷若冰霜,一絲不茍地講著課。眼光只在書本、講臺或者其他角落打轉。如果一節課還不能說明什麼,那麼連續一個月下來都如此,菲菲的心真的涼了,像是被人遺棄的孩子,站在荒蕪的野外,秋風瑟瑟,心涼到了冰點。
新的英語老師倒是很陽光。一口純正的英語侃侃而談,從進門到下課,不說一句中文,但是他的聲音洪亮,發音清楚,語速不快。比較長的和難的句子會特意放慢語速,他喜歡和學生互動要求學生積極舉手回答或提問,如果一個問題沒有學生舉手,他會鼓勵並微笑的看著大家,直到有人舉手回答,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時不時也和同學們聊聊他的人生經歷,原來他是一個有著豐富故事的人。
菲菲對這位英語老師非常的欽佩。早年旅行國外,能彈一手好吉他,在國外街頭和眾多樂手一起演奏過音樂。想想那是多麼的浪漫啊!菲菲忍不住把他的故事寫給了子君。又有兩月沒和子君聯絡了,時間真是飛快。菲菲雖然很是想念他,不過也不想過於和他頻繁的通訊。她是一個很理智的人。待到秋葉滿地,大雁南飛,菲菲收到一封明信片,那是省城的一座名山,風景秀麗,和風日煦。明信片背面,子君悠然寫到:
“菲菲,我在省城參加物理競賽。一切很順利,省城很大,人傑地靈,此刻我深刻的體會到了這句話: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就想第一時間和你分享這份心路歷程,願你快樂、安好。”
菲菲很為子君高興,摩梭著明信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周老師過於冷漠了,菲菲時常在他的課上,神思恍惚,無心學習。這次的期中考試,語文成績竟然才剛剛及格,以至影響到了整個成績排名。菲菲的名次比以往落後了十幾名,她一下難以接受,覺得有萬斤石頭壓在胸口,然而周老師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對她的成績下降不聞不問,這比成績下降本身,還讓菲菲難受。
某天一位自帶陽光、笑容滿面的女老師走進來的語文課堂。同學們略帶驚訝。女老師說,我姓李,叫我李老師吧,周老師今天有事請假了,我幫忙代一節課。李老師的課上得很好,氣氛很融洽。臨下課的時候,李老師竟然聊起了周老師的話題。
“周老師總是向我討教語文教學方面的問題,說我教的班級,平均成績排名學校第一,有什麼秘訣嗎?其實我哪有什麼秘訣呢。我教三個班的語文課,成績不相上下,有時這個班發揮得好,有時那個班發揮得好,哪個拿第一純屬運氣。周老師也教三個班,不過每次都是他自己的班成績最好。”
一席話讓菲菲默然了。她對周老師冷漠的原因,有了答案,因為他不是菲菲班的班主任呢,所以他就區別對待,不太上心,如果成績不好,他也許還會暗自高興了。他只要他自己的班,各科成績好就行啦,最好能在學校都拿第一。這樣他做班主任就會有很多獎勵嗎?嘿嘿,想不明白,菲菲只覺得很傷心很失望。她對他有了新的評價。她非常惡心、鄙夷他的這種思想行為。
元旦前夕,學校主辦班級文藝比賽。菲菲班級是一支民族舞蹈,由郭萍同學領舞,另有九個同學合舞。菲菲鼓足了勇氣報名參加排練。她一直很羨慕會跳舞的同學,好希望自己能夠跳出一支優美的舞蹈。排練在每週末訓練,大概一個月,菲菲覺得這段日子過得很快樂很充實,最重要的是很有成就感,那些不開心的事,原來像是一座越不過的山,慢慢地變成了路邊的一堆汙泥,再慢慢地變成了一粒飛揚的塵埃,風一吹就不見了。
隨著音樂聲響起,菲菲和舞隊一起,面帶笑容,激情澎湃地搖曳著身姿,恍惚間心飄了起來,突然覺得世界真的很美好啊!舞臺下黑壓壓一片,專注地欣賞著她們。那些人頭在菲菲的眼睛裡模糊一片,當舞姿結束的時候,人群中突然舉起一隻手向她揮著。是子君啊,菲菲一下子淚盈滿眶,又哭又笑。
將近四個月不見,他好像又長高了。鼻子冒出一些細黑的胡須,有一種成熟的味道。他們來到之前放生的池塘邊,邊走邊笑。原來那位有趣的英語老師是子君的爸爸,真是覺得太好笑了。
“你怎麼不早說啊,害我在信裡不厭其煩地描述他。”菲菲嬌嗔道。“我不想掃你的興啊,而且我也想知道我爸在同學們眼裡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我不說的話,你還會寫一些他的糗事,我要說了你不得盡說恭維的話。”子君笑著說。
“你真是太壞了!”菲菲拿起手上舞扇拍向他的胸口。子君邊笑邊擋,忙亂間抓到了菲菲的手,菲菲一呆,停住了。此時天色已暗,田野間靜謐的只聽見風的呼呼聲。子君定定的看著菲菲,手越握越緊,目光如炬。菲菲只聽見自己小鹿亂撞般的心跳,還有子君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猛然,子君的頭靠近菲菲,溫潤的嘴唇貼在菲菲的唇上。一股熱流從嘴唇湧向全身,菲菲酥軟了。好溫柔好甘甜,開始,兩人都在慢慢地回應對方,突然,子君如猛獸般吸允著她的嘴唇、臉頰、脖子,菲菲整個人癱軟下去,就那麼靜靜地享受著子君恣意地親吻。
當太陽收回最後一絲餘暉。菲菲軟軟地靠在子君胸口,喃喃低語:“好想這樣一直抱著你。”
子君撫摸著她的頭發良久,親暱地說:“天黑了,我送你回家吧。”
“可是我走不動了。”菲菲嬌嗔地說。
“來,我揹你。”菲菲爬上子君寬闊的後背,頭靠在他的後脖頸上。子君回頭看著她,一臉寵愛。
菲菲想不到自己會早戀。但她沒有辦法壓抑自己的情感,她真的很喜歡子君。
初中最後一個學期,學業相對要緊張和辛苦。但他們兩還是會隔一個月見一次面,當然會偷偷地躲避人群。他們聊天、歡笑,互相鼓勵。非常如願的,菲菲也考進了五中,但第一次月考菲菲的成績在班級中游,她傷心不已。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還記得我說的這句話嗎,你在初中的成績是在上游,然而進入高中,四面八方的人才湧入,大家以前都是屬上游的。重新相遇比拼,總有高下。加油吧,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子君殷切地安慰她。
菲菲止住了眼淚說:“我想和你約定一下,我們以後白天不要聯系,只在晚自習後見面。白天就算碰到也要裝作不認識,可以嗎?”
“太狠了吧,那週末呢。”
“週末可以相處半天吧。”
“都可以。只不過我們碰到還是要說話的,不然多別扭啊。其實我們不要過於壓制自己,讓這份情感順其自然,當然一定要保證不能影響學習。你覺得呢。”
“你想得比我要成熟的多,依你。”菲菲笑著說。
以前的同桌王志果然是一匹黑馬,去了六中,好朋友王麗去了九中,不知道他們最近都怎麼樣呢,菲菲很想念他們。這一切都是全新的。新環境,新同學,當然除了子君,然而子君馬上要畢業了,他會考到哪裡去呢?菲菲又會去哪裡呢。未來好像一片茫茫。眼前的銀杏樹莎莎作響,幾片葉子簌簌地掉落下來,菲菲回過神來,撿起一片葉子,把它夾在書頁中。每天看見它,就收獲一份激勵,鞭策著她,努力去追尋夢想和幸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