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哪怕是懷疑這人與陛下有斷袖之情,都不曾懷疑她是女扮男裝。
“可我朝歷來就沒有女子立足朝堂,你雖有功績在身,但同樣惡名響亮!”
宋雲初聽到左前方傳來一道厚重喑啞的嗓音,便循聲望去,見陳學士也從坐席上站了起來,冷臉看她。
“自你成為宋相便欺壓官員,橫行無忌,這些都是眾人看在眼裡的。”
“你違背綱常,罔顧禮法,豈能為百官之首?”
宋雲初眉峰微動,正欲開口,卻聽右側響起一道清涼的聲線——
“陳卿家口中的綱常禮法,指的莫非是女子只能被拘束在一方天地,相夫教子,毫無怨言地奉獻一生,而不能有遠大的抱負,不能試圖成為國之棟梁,為江山社稷出力嗎?”
陳學士聞言,轉頭望向首座上的君離洛,視線撞進他冷若寒潭的眼底,當即心下一緊,低下了頭,“陛下,臣……”
“虧得當初朕辦選賢大會的時候,還讓你去做了考核官之一,如今看來,朕的用意你是一點兒都沒明白。”
“強者本不該有性別之分,只是你們習慣了滿朝文武皆是男子的景象,如今驟然得知百官之首為女子,便將她視為一名入侵者,對她身居高位萬般不服,但你們別忘了,她與你們一樣都是本朝的子民,正如她所言,她從來無愧於天啟,無愧於朕,她不必認錯,更不必聽你們這些可笑的指責!”
“你們看似義憤填膺,不過是為了發洩心中的那份不甘,你們試圖忽略她為社稷的付出,而一再強調她欺騙世人,稱她張狂跋扈,你們可曾意識到,你們也是在自欺欺人。”
君離洛摩挲著手中的酒杯,冷眼掃過在座的眾人。
“朕不妨告訴你們,朕一早便知雲初的身份,她有為國效力的抱負,有力爭上游的鬥志,朕在她身上看到的是強者所具備的堅韌與氣魄,這樣的人無論男女都會成為朝廷棟梁,朕為何不能給她機會?朕若因性別而否認一個人的能力,那未免也太無知狹隘!”
“而事實也證明,宋雲初並沒有讓朕失望,她做了許多你們做不到的事情,你們再如何不甘不服,也無法抹殺她為天啟的付出。”
“朕很慶幸,當初把她留在了朝堂上,有了她輔佐相助,朕也得益甚多。如今你們若還要處處針對她,那便是否定了朕識人的眼光!”
君離洛說到後頭,眉眼含怒,語氣也加重了些。
“眾卿家不妨考慮清楚,你們要與朕作對嗎?”
此話一出,眾人一時噤聲。
天子的凜冽威勢難免叫人膽戰心驚,不敢強出頭去觸碰逆鱗。
宋雲初甚少見君離洛發怒,此時將他訓斥眾臣的模樣看在眼中,心下泛起暖意。
雖然她自知口才好,與人爭論從不落於下風,但女扮男裝一事既已被揭發,總是要面臨不少言語攻擊,君離洛身為君主能夠為她發聲,堅定地與她站在一處,於她而言,便是如虎添翼了。
此番南巡,隨行的都是三品以上大員,先讓這些人接受了她的存在,待回朝之後,她再面臨其他爭議與指責時,自然會有許多人願意幫她說話。
朝中迂腐文臣雖多,但明事理的人亦不在少數。他們應該明白,她有的不只是勢力與功績,還有君離洛這個皇帝的支援,他們即便不看她的面子,也總得看皇帝的面子。
當然了,她並不覺得所有宋黨都能接受她忽然‘由男變女’,畢竟這世道的觀念有些落後,多數人對女子為官存在偏見,哪怕是她自己陣營的人也不例外,但不管怎麼說,他們為了前程著想,也必須無條件支援她。
若真有人因她的性別生了異心,那就有多遠滾多遠,只要她還是寧王,她的陣營,多得是人想來。
“陛下還請息怒。”
宋雲初勸君離洛道,“微臣料到會有這麼一日的到來,您不必因此而動怒傷身。雖然您認可了微臣的能力,但微臣明白,許多人依舊會拿我當做一個異類看待,微臣自會用更多的時間來向世人證明,我對得起陛下給予我的殊榮。”
“很好。”君離洛望向她,欣慰地笑了,“強者貴在心無旁騖,不受紛擾影響,朕相信你將來會有更多功績。”
“你的身份已被揭破,日後難免會聽到一些不好的話,你不必太往心裡去,不論旁人如何言說,你始終是朕最信任的寧王。”
說到此處,君離洛望向了陳學士,“陳卿家,你也是朝中老臣了,為官多年不曾有什麼過失,但你為人實在迂腐死板,寧王的確與你們這些老臣有過爭執,但還談不上欺壓,朕身為一國之君,對你們那些唇槍舌戰不感興趣,朕只想看實實在在的功績,你能明白嗎?”
陳學士無從辯駁,也不願再觸怒君離洛,只能拱手應道:“老臣謹記陛下訓斥。”
“你能記住便最好。”
君離洛視線一轉,又落在了揭發宋雲初的周驥身上,“周侍郎,可還有什麼異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