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初望著她小心翼翼的動作,便知道她應該是鼓著勇氣來的。
畢竟她是劉家的人,她出門帶著紗笠,又委託別人送信,算是很謹慎了。
“劉小姐剛才沒說完的話,繼續說吧。”宋雲初語氣溫和。
劉芊茵垂下眼,“二來,我雖是劉家的人,但我想著,我與殿下或許也能……互助。”
“思賢堂女傅雖然只是六品,可學生們大多是名門之後,不瞞殿下,我有信心在今後結識更廣的人脈,我不覺得劉家能在前途上幫我多少,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借助劉家的力量。”
她知道祖父不喜寧王,二人曾經爭鋒相對,可祖父如今也這把年紀了,她不覺得他能鬥得動宋黨。
若是她能決定一切,她希望祖父好好養老,不必再捲入朝堂紛爭的漩渦裡。
堂兄一家已經與她翻臉,她也不能指望祖父永遠保護她。
她父親庸碌,母親孱弱,整個劉家,也就只有祖父能庇佑她一時,剩下的幾位叔伯從前與她就沒多熟絡,她今後也不想跟他們沾上關系。
她只需要考慮,母親和祖父的晚年生活。
所以,她必得找一棵更穩的大樹。
宋雲初明白劉芊茵的心中所想,卻並未接茬,只應了一句,“本王當初幫你收拾你堂兄,只是盡考核官的職責罷了,無需你回報什麼。”
“或許殿下覺得這只是一件小事,可我不這樣認為。我早知殿下與祖父不和,被劉棪下藥那日,我是抱著和他魚死網破的心態求助您,我當時想著,只要您能給他定罪讓他前途盡毀,我也就出了一口惡氣,至於您會找江小姐替我醫治,甚至將比試的時間延遲,是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的。”
“若站在您的立場上考慮這事,其實您根本不必對政敵的孫女施以援手,您只要隨便找個大夫替我看,懲罰劉棪,就已經是完成您的職責,至於我能不能被醫好,這就與您無關了。可您還是請了江小姐幫我,當日若不是她出馬,我應該真的參加不了比試。”
“您沒有藉著這件事打擊劉家,這讓我不得不敬佩您的胸懷,若換做祖父的其他政敵,斷然不願做到這個份上,所以……我豈能不感激呢?”
劉芊茵句句誠懇。
若宋雲初只是懲罰劉棪,她的確不用把人情記這麼牢,可宋雲初的相助能影響她一生,她就忘不了。
請江如敏,延遲考試時間,少任何一步,她都不能成為如今的思賢堂女傅。
而這兩步,並不是身為考核官必須做的。
宋雲初也沒料到劉芊茵能分析得這樣清楚。
她當初幫劉芊茵,並不指望對方要多麼感激她,她是太需要女魁首了,唯有讓女子們展示實力,大放光彩,她的藍圖才能拉上進度。
如果六名魁首全是男子,那這女子學堂也就創辦不了。
所以她不能允許有任何因素傷害她相中的潛力股。
劉芊茵能深刻記著這份人情,也算是意外之喜。
“劉小姐不怪本王當初分了你祖父的權嗎?”宋雲初靜靜地注視著她,語氣略微有些清涼。
而面對她丟擲的問題,劉芊茵並無異樣情緒,只是輕嘆了一聲,“朝堂之事太複雜,旁人的說法都不可盡信,想重用誰、冷落誰,從來都是陛下定的,陛下還是皇子時,祖父並未立功,倒是聽說殿下您鞠躬盡瘁,那麼陛下更信賴您也是理所當然,我是沒道理怨您的,更不敢對陛下有任何不滿。”
祖父被冷落一事,說白了還是當初站錯了隊,捧錯了人,即便後來一心想要為聖上分憂……
也得看聖上樂不樂意。
若聖上不樂意,總是怪這個怪那個又有何用呢。
“祖父年事已高,我這個做孫女的實在不忍看他總是為朝堂紛爭操勞,萬一他哪天做了什麼錯事,我只怕他連最後的體面都留不住。”
劉芊茵說到此處,起身再次朝宋雲初一拜,“若今後,我能有機會為殿下做些什麼,我一定盡力。”
她只盼著她今日的投誠,能讓宋黨將來打擊祖父的時候,留有幾分餘地。
宋雲初面上總算有了笑意,“如此甚好,劉小姐還的這份人情,本王收下了。”
劉相曾在朝堂上風光了多年,說是年事已高,但其實也不到告老還鄉的年紀,他自然捨不得高官厚祿,和原宋相之間的矛盾也無法輕易化解。
所以他即便知道朝局變了,也不會退縮。
但劉芊茵旁觀者清,比起看著祖父和宋黨作對,將來再次受打擊,她顯然更希望祖父少折騰,餘生能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