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南仲笑道,“您總得給太後消化情緒的時間,她若氣不過,非要在宮牆裡擺個宴,安排刀斧手呢?”
不怕正常理智下的人,就怕情緒上頭的人。
魏倩覺得有理,“也是。”
這一年是多事之秋,高皇帝一去世,訊息傳到冒頓那裡,他便派使臣來向呂後送求婚的信件。
呂雉高坐於簾後,手中羊皮信箋被攥得簌簌作響。冒頓的字跡粗獷如刀刻,字字刺目。
【孤僨之君,生於沮澤之中,長於平野牛馬之域,數至邊境,願遊中國。陛下獨立,孤僨獨居。兩主不樂,無以自虞,願以所有,易其所無。】
殿中文武聽後大怒,這賊子安敢如此!
好一個易其所無!呂雉指尖幾乎掐進掌心,她壓住滔天的怒火與屈辱,並未當著使臣面發洩出來。
可漢臣怎麼忍?!
樊噲猛地踏前一步,甲冑鏗然作響,“臣請率軍五萬,踏平匈奴王庭!”
周勃也是怒喝,“蠻夷敢辱大漢國母,當懸單於首級於長安北闕!”
呂後抬手止住眾將,她掃過群臣,“打?怎麼打?你們是能率軍去草原上找到他們打一頓,還是大漢兵強馬壯?”
自從魏倩領了大將軍,韓信在府裡修兵書擺爛,殿中一時無言,這般屈辱,哪不成就任那廝調戲國母嗎!
魏倩也是一言未發,如今的大漢,真的需要發展,兵馬一動,什麼都得為戰爭讓步,一切都是戰時模式。
打的還是草原,先不說去草原打遊牧民族的難,因為冒頓沒攻來,他只是出言挑釁,我方大怒要去打,就很難有贏的可能。
戰場有一張sss牌,但不能用,應該說,還沒到能用的時候。
當大漢真的成一塊鐵桶,韓信腦抽造反也起不了水花時,這張sss牌才可以啟用。
不然就是顆定時炸彈。
誰也不敢擔責。
呂雉眸光掃過眾臣,最終落在魏倩身上,“魏相以為如何?”
魏倩深吸一口氣,“太後,冒頓此信,意在試探。”
“試探?”
魏倩站於殿陛的中央,拱手一禮,不辨喜怒。“是。若漢室震怒興兵,匈奴便知我朝內虛;若忍而不發——”
魏倩沒有再說下去,呂雉也領悟到了,冷笑一聲,“他便當漢家可欺?”
夜深,長樂宮燈影幢幢。
佑大宮室,呂雉獨自一人盯著案上輿圖——北疆烽燧連天,南越蠢蠢欲動,諸侯王暗流湧動。
先帝基業,不能毀在朕手裡。
她忍著屈辱,提筆蘸墨,在簡牘上緩緩寫下。
“單於不忘弊邑,賜之以書,弊邑恐懼。退日自圖,年老氣衰,發齒墮落,行步失度,單於過聽,不足以自汙。”
大白話便是,“單於不嫌棄我漢室,來信問候,我們誠惶誠恐。我年老色衰,牙齒脫落,走路都不穩,單於錯愛了,我實在配不上您。”
寫至末尾,筆鋒陡然淩厲:
“弊邑無罪,宜在見赦。竊有禦車二乘,馬二駟,以奉常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