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能感覺到自己什麼時候會死?”
“有時候。但我只能死一回。”阿遷慢慢地說,“大哥哥,你肯定不會有這種感覺。”
“為什麼?”
“因為你很幸福,很有錢。”阿遷麻木地說,“不用像我奶孃一樣,早起去給別人洗一天的衣服,也不用像我一樣,在床上躺十二年。”
果然,大人是很有錢的人,從臉上就能看出來。
年年嘆了口氣:“其實我在柱子上腳不沾地過了三百年呢。”
“你說謊。”
“我不說謊呀,是真的。”年年說,“我明白走不了路的感覺。可是,我和你不太一樣。”
年年想了想:“我還以為我天生不會走路呢。”
她笑了笑。
阿遷擠出半個笑臉,遲疑半天,嘟囔道:“大哥哥,你好奇怪啊。”
年年愣了愣。
“這一點也不好笑。”阿遷說,“你怎麼能笑出來?”
可是年年就是很愛笑。她尚不懂話不投機半句多,後來怎麼說,阿遷都不太理她。她把吃金時留下的一小片碎金子留給阿遷,讓他出去玩,他也不去。
阿遷明明這麼小,為什麼不喜歡出去玩?
年年住在神機庭的時候,每天都想著出去玩,出去玩,出去玩。可是她會被罵的。比如,年獸有自己的職責,年獸有自己的使命,時機未到,不要沒有志向,不如多練習咬人動作。
直到身邊最後一隻年獸消失了,年年在神機庭裡度過了自言自語的三十年。
年年灰溜溜地站在門口,仰頭看闢星。
“怎麼?”
“大人……他不和我說話。”年年委屈道,“我很努力在講話了。”
“不理就不理。你也不用理他。”貔貅離病氣遠遠的,“反正他活不了幾天了。”
“可是,他的奶孃每天都要早起洗衣服,他前十二年沒有走過路,也沒有出去玩,”年年說,“我還以為可以和他成為朋友。因為我也是這樣的啊。”
闢星咬著煙鬥沉默。
“大人,我知道你是好人。”
“誰說的?”闢星兇巴巴道。
“大人嘴上不留情,但一直在幫我呀。”
“幫你?”闢星古怪道:“嘖,你莫不是失了獸心瘋?”
年年扁嘴:“大人……”
大人,大人……
這句話和昨夜柔軟的回應重幀,闢星莫名受了蠱惑,可仍是不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