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問你,你的小命有幾條?敢如此兒戲,倘若有個什麼差池,到了陰曹地府,你豈不是要做個糊塗鬼?!”
顏嘉柔抽抽搭搭道:“那我只是個小姑娘嘛,我本來就沒什麼出息,腦子裡裝的,也都是情情愛愛,我自小便是要什麼有什麼,順風順水慣了,第一次碰壁,我不甘心,哥哥,只是太喜歡你了……”
“我沒想威脅你,你要是真不在意我,我其實,也確實不想活了……”這話倒不假,她方才自裁,一半是想賭,賭蕭徹仍然在意她,另一半則是當時聽了蕭徹的話後心如死灰,確實生了輕生之意。
不過現在看來,她算是賭對了,蕭徹比她想象得還要在意她。
既如此,她就還有希望。
這般想著,便抬腳搭在他的腿上,輕輕磨蹭:“哥哥,別生氣了,我下次不這麼做了,還不成麼,只要……只要你對我稍稍好一點,我才捨不得死呢。”
好一點?怎樣才算好?只怕非要遂她的心意不可吧。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了,還說不是在威脅他?蕭徹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可她方才自裁時,眼底濃重的絕望,卻也不像是假的。
一時心中極亂。
顏嘉柔瘋過之後,這會兒倒乖順下來,黏黏糊糊地又想與他親近,手受了傷也不安分,搭在他腿上的右腳慢慢遊走,磨蹭著他。
等終於包紮完之後,顏嘉柔忽然叫了他一聲:“哥哥,還記得我之前說,我今日來,有兩樣東西要給你看麼,一樣方才你已經看過了,就是那件頗有巧思的小衣,只可惜你好像不太喜歡……”
說到這裡,聲音明顯低了下去,像是有些低落,但很快眼眸又重新亮了起來:“不過第二件,你肯定會喜歡的!”
蕭徹喉結滾動,抬頭看了她一眼:“什麼?”
她轉動了一下手腕,被褪到小臂處的玉鐲跟著轉動了一圈。
床榻邊放置了一盞雲階墜月落地燈,燭火映照下,隨著玉鐲的轉動可以清晰地看見它的全貌,晶瑩剔透,白璧無瑕,未有一絲暗痕。
竟像是從未碎過一般。
蕭徹有些錯愕:“你……”
顏嘉柔趁蕭徹愣神間,湊上去親了他一口,有些回味地舔了舔唇瓣,這才笑吟吟道:“我把它重新修補好啦!”
說話間仰起下巴,頗有些得意:“我央著貞兒去打聽的,她是真公主,一向在貴女堆裡混的如魚得水,往來訊息傳遞都在貴女圈內,她知道的自然比我多,她告訴我,京中的珠璣坊有一位玉匠,手藝巧奪天工,能修複碎裂的玉石於無痕,所以我就立刻過去找他啦!”
“他的手藝果然如傳聞中一樣,用玉石粉補髓,粉末細小,完全滲入裂痕縫隙中,打磨拋光後,修補的玉石粉便與玉鐲融為一體,裂痕便再看不見了。”
“不過這個匠人性情頗為古怪,說什麼玉器通常為男女定情之物,補玉便是補心,若是心不誠,玉器修補得再如何天衣無縫,也是徒勞無功。”
“所以他要先試探我心誠不誠,再決定要不要幫我補玉。”
“他讓我去雲華寺祈福,你也知道雲華寺在青雲峰上,那樣高的山峰,修建了一百零八階石階,他讓我三跪九叩,我差點死在那裡……”
她說著低下頭,伸手去觸碰自己的膝蓋:“你看,我膝蓋上現在還紅著呢,都已經過去三天了……”
蕭徹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去看,果然見到她兩條雪白的腿上,膝蓋卻微微泛紅。
他一時說不上是怎樣的心情,吃驚?意外?生氣?還是……心疼。
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然而一開口,卻只餘斥責:“你瘋了?他讓你三跪九叩,你便乖乖照做?你一向驕縱,我倒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乖順了?”
顏嘉柔委屈道:“可是如果我不照做,他便不會答應幫我修補玉鐲……”
蕭徹深深地換了一口氣,眸中有戾氣浮動:“一件死物罷了,修不修補便那麼重要?”
顏嘉柔的每一次受傷,都會讓他煩躁不已,尤其是別人傷的她——膝蓋上受的傷,他已經完全歸咎於玉匠的刁難了。
“可我想讓你知道,玉石即便有痕,也可以修補如初,”她舉起手腕,將玉鐲展示在他眼前,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蕭徹,我做到了。你說補玉便如同補心,我只想問你一句,這句話,如今還作數嗎?”
“你送我的‘崑山月魄’我已經修補如初,那麼你對我的心呢,是不是也可以回到從前?”話問到後半句時,嗓音已帶了哭腔。
蕭徹喉頭發緊,心緒不斷翻湧。
一顆心更亂了。
理智已經搖搖欲墜,像是積雪化水,有了第一滴水之後,殘雪消亡亦不過是遲早的事:“……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而不是“不可能,”那便是有所松動了。
顏嘉柔眨了眨眼,眸底亮了一瞬,歡喜之色溢於言表。
雪白瑩潤的腳趾輕輕蹭著他,腳掌跟著緩緩遊移,像是一種無聲的挑.逗。
當然顏嘉柔並不懂這個,她於男女之事上並未完全開竅,床笫之間,也向來是蕭徹伺候她,她不擅調.情挑.逗之道,她雖然已經及笄,但還是一團稚氣,只把這種舉動理解為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