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珏深深地一閉眼,搭在床沿上的雙手狠狠地握緊了拳,一呼一吸之間,都在往外散發著戾氣。
記憶中的那個整日跟在他身後、嬌滴滴地叫著“太子哥哥”,與他許著海誓山盟的小姑娘,她的面容已經越來越模糊了。
模糊到他已經有些看不清她了。
他從來不知道她可以這麼狠。
就為了那個蕭徹!
他究竟有什麼好!
色相皆是虛妄,蘭陵人可是最下賤的!
窗外斜陽投來血紅的光,在他白色寢衣上割裂出一道道細碎血痕。
他的眉眼壓著血色,周身戾氣浮動,面容扭曲地看向顏嘉柔,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指著她道:“你這麼離不開蕭徹,不就是因為他床上功夫了得嗎!呵,蘭陵人也就這點不入流的本事了,不然怎麼會是面首的首選呢!”
“怎麼,是不是被我說了,本就是如此!不然你怎麼跟他睡上一次,就非他不可了?!”
“哦,不對,怎麼可能只有一次……你離宮這麼多天,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跟自己的三哥無媒茍合,顏嘉柔,你的禮義廉恥呢!”
顏嘉柔耳朵嗡嗡作響,面色慘白,緊緊攥著手心,身子不住地顫抖,像是秋日裡在寒風中搖曳的落葉,壓抑著嗓音道:“蕭珏,你別說了!”
她越是如此,蕭珏便越是要刺她,只恨不得讓她也嘗嘗他所經歷的十分痛楚:“怎麼,你都能做得出這種事,我還說不得了?”
“你一回宮就來看望我,必是聽到那些風言風語了吧,我墜馬重傷,傷了根本,恐無法人道,你聽到這個訊息,便迫不及待地舍我而去了,是不是?”
“加上又和蕭徹有了茍且,嘗過蘭陵人的滋味,自然看不上魏人了,何況我還受了傷……顏嘉柔,你便這麼離不得男人嗎?我們這麼多年的情誼,難道還抵不過和他的那幾晚?”
顏嘉柔實在無力分辨,她覺得疲倦到了極點,只能勉強勸慰道:“太子殿下,請您不要再說這些瘋話了,至於外面那些流言,我知道並不可信,我也從來沒有當真……”
“流言?”蕭珏盯著她,語調忽然詭異地上揚,形容瘋癲地道:“那不是流言,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我確實是被馬蹄踩中了要害,傷了根本,便是為了這個,我快要什麼都沒有了……”
“歷朝歷代,沒有哪一個儲君,是由一個廢人當的……”
“你說以後會有尊貴的女子與我相配,可是那些望姓的世家女,又怎麼能忍受自己的夫君是個廢人!”
“嘉柔,你與我自幼長大、青梅竹馬,那麼多年的情分,連你都要舍棄我,更何況她們!”
“不是的太子哥哥,不是這樣的……”顏嘉柔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望著蕭珏蒼白憔悴的面容,不由得湧上幾分心疼:“怎麼會這樣呢……”她一直以為傳聞做不得真,可如今看蕭珏這副樣子,難道他真的傷得很重?
父皇本就不喜他,若他真的傷了根本,豈不是會對他更加厭棄?
這樣的境況,若無崔氏女與之聯姻,尋得強有力的靠山,儲君之位或許真的不保。
可話又說回來,如今他有這樣的傳聞在身,頂級門閥的貴女又怎麼可能嫁給他?
一旦他被廢黜,絕不僅僅是無緣皇位那麼簡單。
皇子有三位,儲君之位的人選卻只有兩個,不是他便是蕭衍。
蕭衍雖與蕭珏一母同胞,可兩人勢同水火,一旦蕭衍上位,蕭珏只怕很難善終。
兩位都是他的哥哥,她不想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
而如果是蕭珏登位,以他溫潤謙和的性子,蕭衍和蕭徹的下場都不會太壞的。
所以儲君之位只能是蕭珏的,她私心也更希望如此,因為她已經選擇了蕭徹,倘若蕭珏再失去儲君之位,那他真的就一無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