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門被姬樂從外面推開的時候,蕭徹正在包紮傷口。
聽到動靜,他抬頭看了一眼,立刻皺起了眉:“姬樂,”他冷聲道:“未經通傳,便擅自進來,你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姬樂嚥了一口口水,聞言只是直勾勾地看著他,轉身關上了門,朝他一步步走來:“殿下,是我逾越了,如何處置,但憑殿下吩咐,只是如今,我有一樁要事,須得當面向殿下求證。”
蕭徹皺眉,忍下心中不耐:“什麼?”
姬樂走到書桌前站定,剛想開口,餘光瞥見他纏繞著紗布的手腕,似乎傷口太深,抑或是並未及時止血,鮮血正從傷口處緩緩滲出,浸透紗布。
她見了眼前的這一幕,當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臉色驟變,連聲音都變了調:“真的是你的血!你竟然放了那麼多血,裝了滿滿四個佩囊……”
她只覺心疼得無法言說,哀哀地道:“殿下,你是瘋了嗎?!”
蕭徹喉結滾動,相比於她的失態,他的神色要冷淡許多,只道:“這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小徹,我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你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去死嗎!”
“姬樂姐姐,你嚴重了,”蕭徹笑道:“不過是一點血,怎麼會要了我的命呢。”
“一點血?滿滿四個佩囊,那是一點血嗎?”姬樂深吸一口氣,看著他道:“是誰?是那個清河公主麼,你是為了她才不惜這麼作踐自己的身子的嗎!”
她早該想到的,她知道他喜歡她,卻不知已經到了這等地步!
那次她來含光殿找他,說是生了病,必須立刻見到他,她一直以為那不過是她的託詞,現在看來,恐怕確有其事,包括後來見她一臉春情,又以為她是中了什麼藥,要蕭徹去解,卻是她想岔了。
原來她要的,竟然是蕭徹的血!
他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女人這麼作踐自己的身子呢?!
她一時說不上是嫉妒多一些還是心痛多一些。
她對他的感情太複雜了,既有男女之慾,又因自小看著他長大,有一種姐姐對待幼弟的疼惜,看到他為了別的女子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又怎能不感到心痛?
“她究竟得了何種怪病,竟然要你的血喂養,你這樣會死的,你知道嗎!她難道不會良心難安麼,為了一己私慾,竟讓你……”
“夠了”,蕭徹嗓音沉了下來:“這不關她的事,是我自願給的。”
“自願?”姬樂像是被這兩個詞狠狠刺激到了,一張嫻靜姣好的面容也開始變得扭曲:“難道她要你的命,你也給她嗎?!”
“是,若是需要一命換一命,我自然願意把我的命給她。”
“只要她想,只要我有,我什麼都可以給她,何況是區區一點血。”
姬樂只是覺得荒謬:“她什麼都沒有為你付出過,她甚至之前一直圍著太子打轉,她為你做了什麼呢,怎麼配你如此待她!”
蕭徹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和我之間,從來不是買賣。她不用為我做什麼,她什麼都不用做,我也從來不需要她的回報,我為她做的所有事,全都是心甘情願。”
姬樂只是失神喃喃地道:“為什麼呢……”
然而她也知道,並不是所有問題都有答案,就像蕭徹並沒有為她做什麼,她也願意為他付出一切,情之一字,從來都不講道理。
可是她又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為了那個清河公主這般作踐自己呢?
滿滿四個佩囊,幾乎是一個成年男子一半的血量了,換做常人現在興許早就沒命了,也就是蕭徹,勝在年輕,身體又好,還有一半蘭陵人的血統,才不至於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可萬一呢,萬一出了什麼差池,她簡直不敢想象那個後果,他怎麼會為了那個女人做出這樣冒險的事情!
今日是取血,那往後呢?會不會又想要他的性命?
要徹底殺死一個蘭陵人並不容易,相比魏人,他們的生命力更為頑強。
除非是知道他們的命門,才能一擊致命。
蘭陵人的命門,從來是個秘密。
不過看蕭徹如今這個樣子,若是顏嘉柔去問,只怕一五一十全都說了吧。
她有預感,他將來定然會被這個女人害慘。
可惜她如今什麼都做不了,他不會聽她的,她只能看著他越陷越深,挖心掏肺,將他的血肉一寸一寸地生剮下來,獻祭給那個女人。
姬樂最後只能紅著眼眶質問他:“你難道忘了娘娘臨終前的叮囑?她是魏人,魏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你難道忘了你的滅族之恨了嗎!”
“我沒有忘。”
蕭徹深深地一閉眼,擱置在桌案上的手緩緩收緊了:“我答應過我母妃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